“回皇上的话, 巳时将近。”
“往日这个点朕才刚下朝不久, 皇后怎饿得这样快?”季柕的眉心微蹙。想来过去几年莫不都如这般, 这边他刚勤勤恳恳下了朝还要赶回御书房批折子到午时, 一宫之隔的简昕起得晚不说, 每日早早便吃上了饭?
赵正德转了转眼:“呃, 皇后身体较弱, 是该当多吃些, 补补身子。”
季柕没回话,只是将书页合上, 从窗牖边的榻上站起身来,朝着内室环视一周:“皇后人呢?既然菜都摆上来了,怎得不见她人?”
“娘娘今日起得较奴才还早, 方才听闻娘娘有叫人从未央宫里搬了一沓书来, 醒了便一直待在房里看书。”
因得之前不曾住过这个地方,加之有些认床, 简昕待今早天边刚泛了鱼肚白便醒了过来。
屋外有人拦着不允她走,屋内又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摆饰, 连个能打发时间的东西都难找到。无聊了肚子便饿得快,没事儿干便只能想着吃饭,就连那箱书也是简昕念叨了半天才叫芙秀同意给搬过来的。于是这头季柕刚吞下几块红豆糕,这头简昕点好的午膳便送上来了。
“会看书,倒也是个好习惯。”季柕点了点头,轻轻招了招手:“博闻强识之过程,饿得快倒也正常。你先过去唤皇后来用膳吧。”
“是。”
……
此时的一墙之隔,宫人将屋内的门扇全部敞开,自门外透进的日光如众星汇聚般积聚在一处,亮光如明潮般涌动,想来也是先人筑屋者巧夺天工的手笔。
简昕命人将侧殿里唯一的一张书桌摆至前侧不远处,投过来明亮恰恰正好,不刺眼而显得舒服。
唯一的缺憾便是桌子太小,摆不下多少本书。刚翻开几簿不同版本的书册准备开始校勘,桌面便被摊开的书簿全然覆盖住了,连多余的一盏墨盘都摆不下。
“娘娘,这个高度您看得清吗?”
一方不大的桌前围着一圈人,每人手里都竖捧着扉页各不相同的书,内容朝外,正对着桌后的女人。
简昕拎起一侧笔架上的一支狼毫,挑起笔尾调整着面前几人的手姿,表情因投入而显得有些许严肃:
“你再高一些……你的放正点……你的手别抖……”
“差不多了,就这个位置都不要动。”简昕将手腕一转,笔身便随着她的动作转了半圈,显出几分飒气:“要是觉得手有些酸了就直接把东西放下,出去换个人进来便好,不必硬撑。”
言罢,正抬了手准备点上墨汁,紧闭的大门外便传来了叩门的动响,紧跟着便是赵正德的吆喝:
“娘娘,御膳房已经将午膳送来了,娘娘要现在用膳否?”
一辨出是何者的声音,简昕便知晓了是何时。外头的话音还没落下,里头便已然开始了收拾的动作:“好,这就来。”
昨夜在侧殿外当值的人恰好她也认识,听闻宫里将食材往外运时,出宫门前的途中正好有两只乌鸡顺着破了一个洞的竹笼里逃了出来,被御膳房里的人抓了回去继续养着。她今早特地命人专程去了趟御膳房,点了份带栗子的乌鸡汤,想必这会儿应当是已经摆上桌了。
昨夜那白粥虽然味道不错,到底是饿得快还解不了馋。这碗乌鸡汤简昕已经盼了一个晚上,随意地将笔搁在一旁,撇下身后正手忙脚乱将书摆好的宫人,迫不及待地便向外走去。
外殿。
季柕姿势端正地坐在圆桌后,看着面前的那碗飘香白粥,面露难色。
昨夜睡醒后嘴里残留的味道叫他历历在目,没有一分一毫的调剂品,那是一种如生命般寡淡到最后而只能发黑发臭的的味道。
让人难以下咽。
这般想着,却见赵正德掀开了另一碗的盖子。只是一瞬,鲜嫩的肉味伴着黑木耳和各种佐料的喷香如排山般扑面,肉糜隐匿在高汤之下,汤面上荧动着一层薄油,淋了汤汁的配菜在打光下显得格外入味可口。
不假思索,季柕毫不拖泥带水地将面前的碗推开:“朕吃那个。”
还未能赵正德回话,简昕斩钉截铁的声音便自其后传来:“不行!这是我的鸡。”
“对的对的,是娘娘要的鸡汤。”赵正德讪讪一笑:“皇上身体还未好全,这鸡汤里多多少少带点毒,还是不要喝为妙。”
“朕没大碍。”
“你有。”转眼间,简昕几步便走到了桌边坐下,全然无视季柕的睽睽的目光,将整碗鸡汤挪到了自己面前。
季柕轻咳一声:“皇后应当喝不了这么多,这两年民田官田收成皆不景气,这粮食短缺,不可浪费,朕得做好这个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