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往锅里舀水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老妇人,说:“我要开水嘞。”
老妇人带了几分警惕:“你好端端要开水做什么?”
叶夫人挤了个有些难看的笑:“我家老叶喜欢喝茶嘞。”
“你……”老妇人哑然。
叶夫人说:“这次来蓟州我专门给他装了好几罐他爱喝的茶叶,就是他一直太忙,我也犯懒,一直没来得及给他泡上几盅茶让他解解茶瘾。现在我不是空闲下来了嘛, 想着给他泡一点喝。”
这下不只是老妇人,在场所有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人,听到叶夫人这话都沉默了。
叶夫人没说别的了,往锅里添好水就埋头柴。
火堆燃过一夜, 只剩下星点的枯碳发散着一丝丝余热。叶夫人见柴火放进去好半天也没燃起来,学着其他人趴下去吹。
她几十年没有干过这种活, 姑娘家还未出嫁时家中伙食由父母操心,跟叶学海成婚以后更是什么脏累活都不曾碰过,生火烧柴这些看似普通的活计,也能把她难住。忙活半晌被浓烟熏了眼,止不住地冒眼泪。
老妇人看的心里异常不是滋味,连忙把叶夫人扶起来:“你这样哪儿能把火烧起来啊,还是我来……”
叶夫人呆呆的不肯动。
老妇人又说了一遍:“我来吧。”
叶夫人好像才听清楚一般:“那就劳烦您了。”
却在起身的时候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连锅带水一起撞翻了。锅中水泼在本就看不见多少火星的柴火上,瞬间灭得干干净净。
老妇人把叶夫人扶稳,打量着她的脸色说:“没事没事,我们待会找个干燥地再起个火堆就好了。”
叶夫人没说话,盯着那堆残余愣了好久的神。
“哐当——”
突如其来的瓷器落地声拉回叶夫人思绪。
她本能地往周遭看上一圈,并没有寻到声源处。
“是不是你女婿帐篷里发出来的声音啊?”老妇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掌低着额头遮光往谢元丞所在的营帐远远眺去,说,“你女儿早些时候过去找他了,我那时候就听见他们狠狠吵过一架,现在这动静怕是又吵起来了。”
叶夫人倏地看她。
老妇人说:“这刷东西的声音听起来,怕是比先前那会儿还要吵得狠。”
叶夫人一听,这会儿也记不得什么开水还是茶叶了,径直往老妇人指的方向过去。
还没走近,就又听到“哗——”的一声。
她撩开营帐的手一顿,才探进去半个身子,一个茶碗直直朝她面部飞来,恰巧落在脚边。
叶夫人低头看了脚边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碗碎片一眼,立马把视线收回来,然后向里面看过去。
大概是这个营帐扎得急,连氍毹都没来得及铺。叶从意赤脚站在地面,与谢元丞相隔几人间距,红着眼跟他对峙。
叶夫人正欲开口询问,就听见叶从意说:“无论你再说多少次,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谢元丞此刻也冷着脸,说:“我是为了岳父好。”
“为他好?”叶从意冷哼,“父亲年纪大了,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叶落归根,如今你却擅作主张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种穷乡僻壤,你就是这么为他好的?”
谢元丞反驳道:“不然呢?就算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此地离京都少说也有上十日的路程,你现在不让岳父入土为安,简直不可理喻!”
叶从意怒目而视,有一种说不过谢元丞的颓败感。她离营帐内摆放的桌案近,随手又抄起一个茶具往谢元丞的方向砸。
谢元丞手一挡一拂,茶具就转了方向往叶从意那边飞过去,叶从意往旁边挪动一步,才将将躲开。
茶具碎片在叶从意脚边摔得七零八碎。
谢元丞眸色一沉,迅速扫过一眼,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逼得叶从意往后退上几步,不动声色地带着她离开碎片散落的那处地点。
继而又沉声说:“动不动就摔东西,泼辣无理,谁惯你的大小姐脾气?”
叶从意奋力推谢元丞一把:“你独断专行替我父亲身后事做决定的时候可曾问过我这个女儿的意见?可曾问过我母亲的意见?你如此不顾我们的想法只为你自己方便,还想让我对你好脾气?”
谢元丞舔着后槽牙:“如若不是姻亲关系为羁绊,你以为我乐意管这些事?”
叶从意有些不可置信,指着谢元丞:“谢元丞,你好的很!不乐意管就索性和离,滚回京都过你的逍遥日子去。”
谢元丞拂袖:“我没说过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