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忽然间泄了气。
谢元丞说他不掺和,就是准备真的放任不管了。
可她本意明明是想逼谢元丞来朝上见她,然后再想方设法让对方继续帮衬她们母子。她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步呢?
“要我说什么筹谋什么算计,关起门来大大小小总归都是家事。”丰王看向太后,“既然皇叔都发话说不掺和了,这以后就该是儿臣与母后之间的较量了。”
丰王眼中的得意掩盖不住。
太后手中绢帕攥成团,死死捏在手心,她心里其实慌得不行,表面上却还一派云淡风轻:“好啊,哀家……”
“未逢年节,你怎么入京了?”谢元丞忽然说。
太后一顿,诧异地看谢元丞一眼。
丰王呲在外面的牙还没来得及收,被谢元丞抛出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什么?”
这回轮到太后得意了。
她心道阿丞多少还是顾念着从前的情谊,见丰王如此嚣张骑到她头上来到底还是不忍心,所以才会忽然发难。
谢元丞的确准备发难。
但不是为在场任何一个人。
太后扬了扬嘴角,道:“你皇叔问你话呢,怎么还不答?”
丰王沉默:“……”
太后不是丰王亲母,丰王自然对她没有丝毫敬意,平日里甚至连表面情分都懒得装。但他素来有几分怵这个比他年长不了几岁的小皇叔。
先帝子嗣单薄,后宫嫔妃之间明争暗斗不断,皇子不是夭折早亡就是胎死腹中,只有丰王和小皇帝两兄弟被保了下来。
稀薄的皇室血脉在宫中显得弥足珍贵,所有人都捧着他这个在明刀暗箭里存活下来的皇长子,谢元丞是个例外。
同样在逗猫摸鸟的年纪,谢元丞比他要稳重得多。众星捧月的生活过惯了容易目中无人,宫人奴才惧怕他,皇帝跟他母妃骄纵他,唯有谢元丞在面对这个犯错的侄儿时会真的下死手揍他。
可偏偏他父王对这个胞弟比对亲子还好。
于是丰王从小就怕谢元丞。
直到前几年被封爵位有了自己的封地,他心想着,同样是大渊朝的王爵皇族,他这个皇叔也没比他高贵到哪里去。
凭什么自己一遇上他就要想耗子见到猫?
又因远在封地,身边宠臣为了攀高结贵净挑着好听的话说给他听,奉承话听多了,人也就飘飘然了,觉得自己迟早可以取小皇帝而代之,届时管他什么辅城王还是亲皇叔,都不过是麾下臣子,要他活便活,要他死便死。
但此刻真正面对谢元丞沉下脸时的惧意,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丰王干咽口口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于是谢元丞又耐心地问了一遍:“怎么未至年节,你就从封地回来了?”
他神色淡淡,似乎真的就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关怀的随口一问。
结果丰王连动也不敢动了。
他最怕谢元丞这样的神态,他未得爵位那几年,曾亲眼见过谢元丞上一秒还与朝中佞臣谈笑风生,好不惬意,下一秒便抽剑挑断那冒犯他的佞臣的脚筋。
整个过程连眼都没眨,手中剑一扔,继续与其他人推杯换盏。
丰王:“父皇冥诞将至……我回来祭奠。”
谢元丞了然点头,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可是圣上有旨允你提早入京?”
丰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笑渗人,硬着头皮道:“……并无。”
谢元丞偏头询问太后:“可是皇嫂懿旨召丰王入京?”
太后抬了抬下巴:“自然不是。”
谢元丞“哦”了一声:“那便是擅做主张……”
他拖长了语调,喊了句:“来人。”
金羽卫应声而入,抱拳跪地。
太后心里止不住的怨怼。
金羽卫是被谢元丞一手培养出来的,近年来虽然听她与小皇帝的命令行事,但到底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原主不过叫唤一声,就立马像狗一样摇着尾巴赶上前去讨好。
这群奴才,怎么面对她时就没有这样的姿态?
谢元丞扫了一眼:“藩王擅离封地,无召入京。依大渊律法,该如何判处?”
金羽卫回忆脑海里装着的律令,铁面无私道:“藩王无召入京等同于刺王杀驾,按律当以凌迟处死。”
“一字不差,”谢元丞颔首,“赏。”
话毕,在金羽卫起身的瞬间,抽出他腰间佩戴的长剑。
丰王惊恐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