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叶从意说,“我瞧你日前似乎好几次有话想要对我说,却又好像有些顾忌谢元丞不好开口。”
鲁一金在桌上转着茶盏低头不语。
叶从意淡淡瞥他一眼,继续说:“想着万一是京都里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不好,所以才趁近日这个机会将他支走……”
鲁一金立即道:“没什么要紧事。”
叶从意意味深长地“啊”一声:“没什么事吗?原是我想多了……既如此,鲁公公请回吧。”
鲁一金“噌”地一下站起来:“王妃……我……不是……奴才……”
叶从意好整以暇地看他:“怎么了?”
鲁一金说:“奴才来找您确实有事……”
叶从意头歪了歪:“嗯?”
鲁一金接着说:“但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
叶从意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公公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鲁一金盯着茶水出神:“唉,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就是皇上和太后遣奴才来问问王爷王妃,大概什么时候能到京都,届时好带领百官在城门相迎啊。”
叶从意偏着头:“竟是为这事儿。”
鲁一金颔首。
叶从意问:“可据我所知,皇上和太后不是派了好几双眼睛盯梢么?怎么他们不懂得向主子汇报,反而事事都要劳烦鲁公公你呢?”
她玩儿了一手挑拨离间,但鲁公公是个脑子缺根弦儿的,听不出叶从意话里的意味,只听懂了原来辅城王和王妃一直都知道他们身边有太后母子派来的眼线。
那岂不是每隔几日跟那些人联络时的动作,都被二人尽收眼底?
鲁一金越想越心惊,愈发觉得叶从意今日等在这里说的这段话是故意敲打他。
“乓”的一声。
鲁一金捻着的茶杯盖从他手中摔落,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两圈到叶从意鞋边。
叶从意低头扫一眼,弯腰茶杯盖捡在手中。
再抬眼时,鲁一金已从凳上起身,低头哈腰站在一旁,不停用手背擦着额角汗。
“哟,这是怎么了?”叶从意将茶杯盖放回桌上。
鲁一金压根不敢说话,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叶从意这个“哟”字有多么阴阳怪气。
“鲁公公?”叶从意又叫了一声。
鲁一金啪的一下滑跪在地,口中连连声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那几个眼线是太后派来的,奴才也只是听命行事,偶尔跟他们汇报一下情况,旁的什么也没多说啊!”
叶从意原本也没有逼问鲁一金这些事情的打算,见他如此不打自招,反而来了兴趣。
她沉声问道:“我倒是想听听你同他们汇报了什么?”
“此事真的跟奴才无关啊。”鲁一金欲哭无泪,他不是真的怕叶从意会拿他怎么样,而是担心对方在谢元丞回来时说上几句,哪怕再怎么无关紧要的话,一旦惹怒谢元丞,他能不能安然无恙活着回京都是个问题。
叶从意只道:“你且说,你同太后派来的眼线说了些什么?”
鲁一金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嗫嚅道:“只是汇报了王爷跟王妃近几日的行程。”
叶从意撑着下巴:“譬如?”
“譬如前日晌午时分王妃邀王爷去了佛寺参拜,下午又去爬了山。因着爬山太累,昨日上午一直在山庄歇息着没起来,下午王爷派人清了郎中来替王妃调理身子,晚上王妃见好,又与王爷去逛了夜市……”
叶从意感慨道:“鲁公公观察得倒是十分细致入微啊。”
鲁一金磕了个头:“都是些生活琐事,王妃尽管放心,奴才并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
“啧。”叶从意凝眸看他,“鲁公公这话就怪了……”
鲁一金心下一惊。
“经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叶从意放缓声调,问,“在公公眼中,王爷与我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劳你说出‘并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话’这样的话来?”
鲁一金现在只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心念一动,手已经抬起来“哐哐”照脸上来了两下:“奴才失言!”
叶从意没说话,鲁一金就自己扇自个儿,扇两下又停下来磕上几个头,磕完又接着扇。
这是宫里犯错的下人为求主子原谅的常用手段,但凡碰上个心软的主儿,自己这么挨上两下后连罚都不用受了。
可叶从意不算心软。
任由鲁一金跪在那里自抽了十几个来回才堪堪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