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儿郎趁机反攻,即便双方人数相差甚远,依旧令得敌军死伤惨重,等到援军赶至,已是同归于尽。
苏窈一夕之间没了父兄。
经年而后,却又横遭报复,一门老幼妇孺,尽数被屠。
她如今仍忘不了幼时那场冲天的血光。
魏婉忆起前尘,亦做不到冷静,她沉默了一下,拉起苏窈的手道:“若苏家没出事,阿窈你便是大周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便是盛华一门三后,也要逊你一筹。”
“当初,圣人本不想答应行止娶你为正妻,是……我,”她语气艰涩道:“是我求圣人解了他的紧闭,允他娶你为妻,因我自以为,这是我们亏欠与苏家,亏欠与你的。早知今日,当初我便不会让他娶你。”
苏窈不曾想过,当初圣人赐婚她与魏京极,也有长公主在其中周旋的缘故,不由得抓紧杯沿。
魏婉说起来,不禁想起那日,侍从来禀她,称苏窈坠崖而亡,她惊到昏厥的混乱情形,后得知真相,心里更是愧疚。
“既当初你们的婚事,我插手了,如今你们走到这步,我也脱不了干系,是我与行止对不住你。”
话至此处,苏窈隐约猜到了长公主后面的话,胸腔里的心砰砰跳动。
“因此,即便你不主动向我提和离一事,我原也打算去面见皇兄。”
苏窈心跳失序,虽激动,可还留有一丝理智:“圣人可会答应?”
魏婉斟酌着道:“若要叫你放心,我免不得要与你说实话,其实,圣人对你与行止的婚事早有些怨言,若非我去,他未必就松口了,如今我再去,应有八成把握。”
倘或是圣人看好的皇媳,和离的确异想天开,可他本就抱有此心,若有长公主出面,八成的把握,苏窈都觉低了。
她觉得,有十成。
这样想着,唇边笑意还没扬起,苏窈便又想到了一件要紧事,问道:“可圣人病危,若魏京极……”
魏婉笑道:“阿窈有所不知,圣人并未病危,起先是有些气急攻心,躺了几日,可很快便好全了。”
苏窈意外,长公主见她对外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便与她细细解释了一番,顺带将她逃跑那几日,皇宫内发生的事也一一道来。
苏窈听完,心道,难怪她在茶楼与魏元见面时,他便一心想试探她与魏京极的关系,说是特意去见茹安,可那模样,和口中说出的话,分明是冲她来的。
她当时便有些不耐烦,直觉不对,可并未深思。
如今想来,魏元定是想促成她与魏京极的婚事,好离间圣人与魏京极。
而她与众女眷进宫为圣人祈福时,也有许多不合常理之处,譬如,分明夺了淑妃娘娘掌六宫中馈之权,却又赐她独一份的恩宠,前去御前侍奉。
那时,圣人与魏京极便是在做戏吧?
魏婉与苏窈在月下对坐小半个时辰,眼看夜要深了,她偏头,想唤侍女掌灯引路。
衣袖却被拉住。
她顿了顿,和颜悦色道:“怎么了?”
苏窈有些犹豫,前一件是她的婚事,后一件,问起长公主来,却叫她有些不好开口。
尤其是,长公主指不定已经清楚,带她逃的人是谁。
可她并未犹豫多久,便道:“姑母,你可知段凛被带回之后,魏京极怎么处置的他?”
这事,她便是已经亲口问过一次魏京极,心里也还有些忐忑不安。
她不敢全信他的话。
魏婉并不介意苏窈问及此事,眼神中不期然露出些无可奈何。
“无甚大事,行止将他打了一顿,丢进段家,命段祭酒好生看着他,便算了了。”
她语气状似安慰,苏窈不由得捏紧手心,神色愈发犹豫。
魏婉看出了她在纠结什么,道:“你若想去瞧瞧他,便去瞧瞧吧,这里是我的公主府,并非东宫,也不似皇宫那般多规矩,想做什么便去做。”
反正,你很快便不用被太子妃这一称谓框住。
这最后一句,魏婉没说出口,是怕万一事有变故,反倒白开心一场。
苏窈如同置身春日,便是在这昏暗的池子旁,也觉得周身云朗气清。
她站起来,认真行礼:“多谢姑母,阿窈定将您的恩情铭记于心。”
魏婉道:“你不怨我,我已心满意足,如何能让你念着我的恩情?若说恩情,谁亏欠谁尚不好说。”
苏窈道:“不论姑母怎么说,如今肯帮我,能帮我的人,也只有姑母您了,即便姑母您念着苏家,念着我三兄,可阿窈怎能挟恩图报?这份恩情,我定会记住的,只盼日后,若您有任何需要阿窈的地方,能不嫌阿窈能力微薄,肯与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