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难受。”
今月白不敢硬拽自己的手,她蹲在地上,用剩下的那只手不停抚摸诗情的后背,感受着自己的手指因为疼痛而逐渐麻木。
她从没见过人上瘾。
今月白只是知道上瘾的人会发疯,知道他们会干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会越来越不像人,还知道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
可她不知道发作得这么快。
罂灵花粉的致瘾性太强,这才刚过去半天,这群被迫吸食花粉的女孩就迎来了痛苦的第一次发作。
或者说,其实罂灵花粉的致瘾性并没有这么强。
只是她们被摁着头吸食了太多次。
今月白没有亲身体验过,所以无法想象姐妹们眼里的世界,不知道她们的身体有多疼,血管有多痒,她们的眼神空无又虚幻,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别的。
五分钟过去。
诗情的牙齿忽然松动了下,今月白赶紧看过去,又过了两分钟,诗情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嘴巴。
她盯着今月白,可是没有说话。
“你醒了吗?”今月白小心翼翼地问她。
诗情一动不动。
于是今月白安抚性地笑了笑。
她来不及等她的回话,还有好几个人在地上躺着挣扎,她还需要去管她们。
今月白舒展了下麻木的手指,没有管上面流出的血,她快速跑到其他人身边,把她们依次扶起来。
这会儿所有人的动静都小了些。
不再疯了一般地尖叫,不再抓挠墙角,不再挥打身边的所有东西。
她们在清醒与不清醒之间,低着头安静地坐着。
所以今月白没有再把她们绑起来,她把小川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了,而后清扫了一下地面,让房间恢复干净整洁,最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等待众人醒来。
此时她的额头上已经都是汗了。
但身体因忙碌而产生的燥热根本抵不上她内心的苦楚。
如此频繁的发作频率,如此强烈的身体反应。
单从羚仁村到下个村就要步行数天,路上随时会有外国兵追过来,这时哪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致命,不会有人愿意带着她们一起走的。
她们的道德感也不愿意麻烦任何一个人。
因为逃亡路上的她们就是一颗随时发作的不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带走身边人的性命。
今月白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一双冰凉的手触碰到她的脸颊,今月白倏地睁开眼。
是诗情。
诗情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着眸抚摸着今月白手上的伤痕,而后安静地捡起地上的药膏,给她上药。
药上得很慢。
她看起来实在太累了,每个动作都无比疲惫,有时候药膏因为手抖落下去,她都要反应一会儿。
今月白阖上眼睛。
等再次睁开双眼时,她把目前知道的消息清晰而缓慢地告诉了所有人,力求所有人都能在这种状态下听明白。
说了一遍后,她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说完后,诗情停止了抹药。
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对今月白说的外军侵略发表什么看法,而是指了指自己脚底散落的绳子,又指了指其他人此时已经解开的绳子。
她有些骄傲道:“是我先察觉到不舒服,然后让大家把自己绑起来的。”
“你看,地上很干净吧,我们没搞太多破坏。”
“就是我们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塞住自己的嘴,刚才叫得很大声吧?我嗓子都哑了。”
今月白接上了话:“还好,不大声。”
诗情“嗯”了声,她转回了刚才的话题,轻声道:“不大声我们也出不去了呀。”
“就算全程塞着嘴,我们也要吃饭喝水的,而且我们的手脚不可能每时每刻绑住,这样怎么逃难啊?”
今月白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
如果大家带着罂灵花粉上路,先撑过这阵,让命活下来,后面再戒瘾——
但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打散。
每朵罂灵花的背后是数不清的尸体,这些尸体有死着被抛下山谷的,有活着就被扔下去的,罂灵花不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花,更可能的结局是,哪怕活着出去,她们也会因为吸食次数太多,从而彻底戒不掉。
今月白的想法小川也想到了。
大家认识太久,内心早就默契无比。
她对着今月白摆摆手:“不能这样,若是这玩意戒不掉,我和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现在方家死光了,我的愤怒得以疏解三五分啦,留下的那几分就跟着我留在羚仁村吧。”
可今月白还是摇摇头。
“我带你们走。”
“我不留在这里了,我带你们走。”
这次是几个女孩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