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煦垂着眸子:“……你要我做什么。”
“三日后,神族将与人、妖两族联合,与魔族在昆仑山决一死战。”荀赤道,“魔尊已应战,离垢,本尊希望你办两件事。”
尹千煦微微蹙眉:“妖族?”
妖族久居妖界,向来避世,且妖界的位置一直处于变换之中,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找不到。
“妖王并未亲自出面,仅派出了妖界大军,作为辅助。”
尹千煦:“你要我做哪两件事。”
“第一件,本尊誉你为统领,指挥本次大战,权限仅在本尊之下。”
尹千煦不假思索:“可以。”
一次大战罢了,于他而言并不难,大不了他以一当万,一柄漠鸢便抵得过千军万马。
“第二件,本尊希望你能说动前任魔尊加入神族阵营,一同抗敌。”
尹千煦依然毫不犹豫:“可以。”
这倒是让荀赤有些讶异:“你竟应得如此干脆。”
“一句话的事。”尹千煦淡淡道,“何况,即便你不说,他也会杀了君燃昇的。”
杀了君燃昇是陆天风答应许夫人的事,木枯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尹千煦冷声道,“我帮你办事,你放我自由。”
“当然。”荀赤道,“往后再无战神离垢,唯有散仙尹千煦,如此你可以满意?”
“行。”尹千煦淡声道,“一言为定。”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离去了,徒留荀赤一人在楠木桌旁。
神界已然入了秋,楠木桌旁的窗子没关紧,吱呀吱呀响了几声,漏进来几缕风,吹过桌上的茶盏,将茶吹凉了。
荀赤低头望着茶水泛起条条涟漪,面目拢在阴影之下,像一尊木雕般一动不动。
很久之后,他才唤来小仙娥,叫她们撤下尹千煦一口未动的茶果,又让人倒掉了茶水。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抬眸之时,竟能看到他眸中的不舍。
荀赤望着尹千煦离开的方向,轻声笑道:“死前还你自由,倒也不错。”
……
尹千煦从未发觉时间竟会过得如此之快,他只觉自己不过是囫囵打了个盹,三日却已悄然溜走。
今日的风格外猛烈,将尹千煦肩上的披风吹得簌簌作响。他站在南天门前,后方是乌压压的神族士兵,下方是装备齐整的人族仙门,身侧站的是陆天风与木枯桑。
四周寂静一片,陆天风抿着唇一言不发,木枯桑垂着眸子,也没了先前健谈的模样。
漠鸢剑在尹千煦腰间散着淡紫的灵流,剑柄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住。
尹千煦缓缓抽出漠鸢,剑鞘相撞发出冰冷的摩擦声:“众将士听令。”
他剑尖指地,清冷的音嗓被扩音咒传出了很远很远。
“目标昆仑山,杀。”
昆仑常年积雪,远远望去一片白,冰冷刺骨的风呼啦啦地割在脸上,将皮肤磨得生疼。
此处地势偏僻,平日没什么人来,今日却是乌压压站了一片。
西边,天帝为首,带领的是纯白武装的神兵。东边,魔尊为首,带领的是凶神恶煞的魔将。
风雪打着旋扑面而来,陆天风眯了一下眼睛,总算看清了君燃昇的模样。
那是个下巴略尖、眉眼微微上挑的青年人,有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像是天山冰池里最亮的宝石。
两方势力面对面沉默着,没有开战前放狠话的环节,也没有什么所谓对己方士兵的动员,荀赤与君燃昇心照不宣地在寒风簌雪中望着对方,一动不动,像是两块由玉锻造而成的铁。
他们同时举起自己腰间佩戴的武器,冲着对面挥出第一道剑气,灵流相撞,一金一黑,像是日与月,光与暗。
于是一场足以在史书上留名万年的大战开始了,两边的大兵铺天盖地地卷入战争的洪流,被裹挟着奔赴自己既定的命运,像是棋盘上的黑白子,落子无悔。
嘹亮悠远的号角声响彻在天地间,战士们挥洒的血几近染红了半边天,君燃昇从前虽是个无名小卒,但修为却意外地高,与手执轩辕剑的荀赤相较,竟丝毫不落下风,盘古斧卷起滔天骇浪。
这是尹千煦打过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大战,日月颠了几轮,冲锋声与呐喊声震耳欲聋,时间似乎都被浸没在了这场浩浩荡荡的战争里。
漠鸢饮够了血,原本的黑紫缠上了猩红,像是午夜山林中烧起的一把火。
于是昆仑山的皑皑白雪烧了百里,一片燎原,将千千万万的魑魅魍魉烧成了余灰。
转身之时,尹千煦瞥了下方一眼,恰好望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人曾经在被灭了门的霜寒宗里浅笑着对他们发出邀请,口中总爱挂一个“这样可以吗”,明明是一宗之主,却总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自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