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中。
晏三合站起来,一步一步走上前,目光上挑,与他平视。
“季陵川,你是不是看不起你的生母?”
“她除了生我下来,给过我什么?在我祖父祖母面前唯唯诺诺;在我父亲母亲面前唯唯诺诺;在我面前唯唯诺诺。”
季陵川冷笑连连。
“我不是看不起她,我是恨我没有真正托生在嫡母的肚子里,如果我是张家嫡嫡亲的外甥,张家那头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出事,而置之不管吗?”
晏三合眼神一厉。
“这么说来,你在张家也是唯唯诺诺?”
“……”
季陵川大惊失色。
“因为你弱小,所以在面对强者的时候,不得不唯唯诺诺。当你碰到比你弱小的人,你的腰杆子比谁都挺得理直气壮。”
晏三合沉沉目色如刀刃一样锋利。
“季陵川,就像你生母没办法选择投胎一样,你也没办法选择托不托生在正室肚子里,但有一点你可以选择。”
季陵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什么?”
晏三合:“做人善良一点,宽容一点。”
季陵川:“……”
“死人心念成魔的确是因,儿孙倒霉的确是果,但有一点,我不妨明明白白告诉你。”
晏三合冷冷一笑。
“就冲着你后花园那片心湖,即使没有老太太棺材盖不上这个因,你被罢官也是早晚的果。”
最后一个字落下,季陵川面如死灰。
……
茶肆里,热闹喧嚣。
台上,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开始了“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故事。
台下,谢三爷大腿翘二腿,慢悠悠地品着一壶茶,心里早就像开水一样,沸腾的不像样。
没去季家,除了想给季陵川留点面子里子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在等一个消息。
就在这时,朱青走进茶肆,在谢知非身边坐下。
谢知非眼睛一亮,喊道:“小二,添个茶盅,再来两盘点心。”
“好嘞三爷,马上就来。”
茶盅倒满,朱青不仅没喝,反而用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绯。
果然,御史台今天就动手了。
谢三爷脸色一沉,忙用手沾了些茶水,急急地写了一个字:东?
朱青摇摇头。
他这一摇头,谢三爷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御史台只有在证据确凿,事情胸有成竹的时候,才会穿绯袍上朝弹劾。
东宫太子一言不发是不能发。
一来户部一直由太子掌管,季陵川是他的下属,身为上司难咎其职。
这事由汉王挑起,季陵川根本不是最终目的,太子才是。只要太子敢为季陵川说上半句话,汉王就会咬上来。
断臂求生才是上策。
皇上必定雷霆大怒,大怒的同时必定会查抄季府,最快是今日午后,最晚是夜间,反正不会留着过夜。
现在就寄希望晏三合那边能……
这个念头刚起一半,谢三爷自己都想摇头。
哪有那么快啊!
他当机立断:“去季家。”
“是!”
朱青扔下银子,跟在三爷身后走出茶肆,刚要翻身上马,却被在三爷一把拽住。
“万一碰到季家查抄,你暗中护住晏三合,把她迅速带回府。”
朱青脸色大变。
“爷,晏姑娘身边不有李姑娘吗?”
“那丫头功夫是不错,但京城最不缺的,便是功夫不错的人。
上回她一个人就敢跑去单挑整个刑部,足以证明她根本不知道京城官场的深浅,性子也冲动。”
谢知非想起这桩事情,脊背就一阵发凉。
“以防万一吧!”
“是!”
第79章 宁氏
季府。
花厅。
季陵川呆呆坐在椅子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在想什么无人知道。
“季老爷这里已经问得差不多了。”
晏三合对裴笑道:“去把你三舅母叫来!”
要是换个人敢对裴大人这么说话,非被骂死不可,但对方是晏三合,裴大人现在看她的眼神,就两个字:
你狠!
“等着,我亲自去叫!”
裴笑推门出去,晏三合也趁机到院子里透口气,一边踱步,一边心里慢慢消化着老太太的事情。
李不言站在树荫下,抱着双臂,不敢上前打扰她。
虽然知道了老太太的过往,但这个过往和狗扯不上半点关系,换句话说,离老太太的心魔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下面就看三合能不能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过往中,找出对化念解魔有用的东西来。
“三舅母来了。”
一声喊,让晏三合停下脚步,李不言抬起头。
裴笑率先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一华贵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