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为许多朝臣所反对的科举改制,在姜父看来,却是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尤其是当自家人受了新制的好处,他对昭和帝的那些夙怨,也一点点地变淡了,此时再问姜家赦罪,他竟是心情复杂,许久说不出话来。
姜婉宁想说点什么缓和一番气氛的,转头却发现姜母已是泪流满面。
她不禁轻声问询:“母亲可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姜母用帕子点了点面上的泪痕,可一眨眼,面上又是一片湿濡,她声音沙哑:“我是想到你大哥……知聿他在西北大营,只因罪籍久久无法升衔。”
“如今姜家故罪得以赦免,你大哥要是知道他也能论功行赏了,还不知会有多高兴……当年他便是想做大将军的呀!”
提起兄长,姜婉宁也不免沉默。
后来还是陆尚说道:“我知这事来得太突然,想必爹娘还没有反应过来,不如您二老回去后也再想想,看看是复官回京,还是致仕留在松溪郡。”
“无论您二位如何选择,我和阿宁都尊重你们的选择。”
“另外我也与阿宁说过了,后面几年我基本都会在松溪郡活动,在朝廷的海商做出一番成绩之前,多半是不会入朝的。”
“而海商没有那么多限制,无论是留在松溪郡,还是去京城,我都可以,阿宁去哪我就去哪,主要也是看你们的意思。”
陆尚刚说完,陆奶奶突然举手:“我、我是安安去哪儿我就去哪,我都听你们的。”
陆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把陆奶奶的话琢磨了两遍,顿是惊讶:“奶奶您之前不都是我去哪儿您就去哪儿的吗?这有了安安,我在哪儿就不重要了呗?”
陆奶奶讪讪:“话也不能这么说,反正曾孙在哪,你肯定也在的。”
陆尚一脸苦相:“奶奶别说了,我都明白了,往后在这个家里,我就没什么地位了,安安才是最受宠的。”
众人哄笑,先前的沉闷气氛也被打散许多。
几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会儿话,外头的天色也就暗了下来。
陆尚奔波一个多月,路上少有吃好的时候,难得吃上一顿热饭,吃得比平日都要多一倍,尤其是姜婉宁亲手炒的那道嫩芹,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夜里安安是在主卧睡的,前半夜由姜婉宁喂奶,后半夜会有奶妈提前准备好羊奶,到了时间来敲门。
往日陆尚没有回来,安安就睡在床铺里侧。
今天他才回来半日,府上的下人就准备好了给孩子的小床,围栏筑得高高的,又用棉布给围好,完全不用担心夜里孩子掉下来。
小床就摆在姜婉宁的床头,一伸手就能碰到。
陆尚虽想把女儿放在他和姜婉宁中间,但又想抱着姜婉宁,只好忍痛割弃了女儿,等解了跟妻子的相思,再想什么跟女儿亲近吧。
后面两日,家里拜访的客人渐渐增多。
其中多是与陆尚有往来的生意伙伴,这回是听说了他高中状元,欲提早与他加深情谊的。
除了来找陆尚道喜的,再就是私塾的几户人家,他们过了殿试,或是直接授了官,或是已经递了替补的折子,但不管是哪种,好歹是中了进士,也算跃身士族了。
冯家和庞家是同一天过来的,两家人前后只差了不到半个时辰,可巧赶上姜婉宁从私塾回来。
冯贺可是真真切切领了调令的,只待过了这几月的探亲假,就要立刻赶赴任地,等五年后过了吏部的考核,若是做得好了,还能继续往上升。
冯家虽不打算与他同赴任地,但往后冯家二老走出去,也能说自己是县令的爹娘了,也算彻底改换了门庭,从此离了商籍。
这回不管姜婉宁怎么说怎么拒绝,他们都一定要献上重礼,除去那些摆在明面上的金银,更重要的还有各处的房契地契,以及几条交于陆氏物流的商线,若是以金银计算,这些加起来足有数十万两,堪称小半个冯家了。
庞亮家里则是土生土长的农户,便是这两年庞亮连过院试乡试,庞家人的生活也没有太多改变,庞大爷还是架着他那辆牛车,往返于塘镇与底下的各县,兴致来了喝两口小酒,再跟乡亲们夸赞一番姜夫子的厉害之处,吹嘘一番他那争气的好孙孙。
至于庞亮的爹娘,因着庞亮近几年不怎么回家,也是失了对他的管教。
但哪怕没有爹娘的管教,也不妨碍庞亮一路高中,如今的性子也不似之前那般胆怯懦弱,虽总被私塾里的同窗打趣小古板,可他也渐渐敢自己做决定,并未决定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