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尚习惯性地将所有题目过了一遍,一切正如他所料,其中算术题占比大大增加,几道策问题中涉及商事的更是占了足足半数。
他心神稍定,将试卷翻回最初一夜,提笔作答。
一时间,整个殿内静默无声,连着巡考官都不觉放轻了脚步。
就在所有人都一心作答之际,无人发现,几个巡考官皆停了下来,他们一同望向从侧面出现的昭和帝,抬手欲要行礼,却被对方制止住,只好愣在原处,暂时不好再有其他举动。
昭和帝是从最后一人开始视察的。
作答的书生只觉头顶一暗,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他本以为是巡考官,不料抬头就见了一身明黄,大脑登时宕机了。
昭和帝在他面前并未久留,很快就去了前面一列。
如那个书生一样的人很多,有人专心作答,便是身侧来了人也未有在意,也有人见了昭和帝后,脑子里混混沌沌,便是再低头,也没了作答的思路,只能哭丧着脸,胡乱编一通上去。
不知不觉间,昭和帝已走到前面几列。
尤其是到了会试前三,他驻足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昭和帝看着会试第三名的答卷,未见满意与否,很快就去了前一人,然等他看了张建宁有关海路的论断后,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面上带了两分不悦,继而走到最后一人身后。
殿试时或有圣上亲临,这已不是什么秘密。
陆尚也有想过或许会有皇帝亲自来巡场,作答到一半时,听见身后隐约传来吸气声,便猜约莫是皇帝来了。
他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身后真的站了人,还是不觉笔尖一顿,手里不觉冒了两分汗。
陆尚没有回头,也没有转移视线,他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试卷微微向上挪了一点,待确保身后人能看清楚后,紧跟着便开始了下一题的回答。
而他身后的昭和帝挑了挑眉,索性垂首大大方方地看了起来。
他在陆尚身边停留的时间是最久的,也是正常巡视之后,表情最轻松最满意的。
旁人不敢直视圣颜,左相却能仗着他的位置和职责,目光时不时往昭和帝身上落一落,自然也就瞧见了他对陆尚的满意之色。
左相心下微沉,不觉多看了陆尚几眼。
好在没过多久,昭和帝就从他身后离开,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殿,只是只怕这殿上数百人,皆知皇上来过了。
头一天的笔试结束后,一众贡士被放出宫,明日同一时间,还要走一遍相同的准备流程,最后才是面圣考校。
陆尚跟着人流出了宫门后,很快就听见耳侧传来如劫后余生的庆幸声:“我才知皇上竟是真来了考场!亏得我没抬头看,不然真见了皇上圣颜,只怕要吓得脑袋空空,全然不知如何作答了!”
“我倒是知道皇上来了,不过我没敢抬头,直至皇上去了前头,才匆匆瞧了一眼皇上背景,圣上果然威严,便是只一个背景,都叫我心下生畏了……”
当然也有那等真考砸了的,一出宫门就抹起了眼泪:“我在瞧见皇上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后头全答错了……呜!”
无论旁人如何,总归是跟陆尚没什么关系。
他在入宫前就与冯贺和庞亮说好,笔试结束就各自回家,有什么事待回到家中再谈。
今日笔试结束时天色已渐暗,几人回家后也没能多聊什么,只是说起考卷上有关商事的题目,这一回其余两人都学聪明了,摒弃了其中缺点,只从优点论述。
然陆尚听了他们的回答后,还是摇了摇头:“官者行商必有隐患,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避而不谈,又何尝不是一种疏漏呢?”
另外两人皆是一怔,冯贺抱头道:“那我岂不是又答错了!”
只是不等陆尚宽慰,他自己先支棱了起来,一摆手:“算了算了,错就错吧,反正最差也是三甲进士出身,能走到这一步我也心满意足了。”
庞亮同样点头:“我也满足了!”
陆尚哑然,收回他的劝慰。
几人简单洗漱后,就各自回了房,安心睡一夜养足精神,才好应对最后一场殿试。
第二日又是天未亮时,所有贡士再次入宫。
有了昨日的经验,众人已不似所日那般忐忑,但也有因为昨日考砸了的,今日萎靡不振,对接下来的圣上亲问也不抱希望了。
皆因圣上亲问也是依照他们笔试的作答情况来的,数百贡士并非人人都能问到,只有那些笔试得了皇帝青眼的,方有可能被问询几句,而那些未被问到的,就是由朝臣审阅试卷,最后定夺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