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陆尚洗脸擦拭的功夫,她把鸡汤面分成两份,一份面和鸡丝都多一些,另一份汤多一些。
陆尚看了一眼,下意识要把两人面前的面调换过来。
只姜婉宁拒绝说:“我晚上不爱吃东西,夫君快吃吧。”
陆尚无法,只好坐下来,赶紧把大半碗鸡汤面吃下去。
他刚才还说夜里不宜吃太多,可一碗半面汤进肚,还是不可避免地觉出两分撑来,而叫他这时候再出去溜达消食……
陆尚转头躺到了床上,用力搓了一把脸:“也等明天吧。”
姜婉宁忍俊不禁。
陆尚在外这一天,看似没干什么力气活,可光是监工也费了不少心神,尤其这还是他接到的第一单生意,总要做的漂漂亮亮的。
辛苦一天下来,他已经一句话不想说了。
姜婉宁看出他的疲惫,把吃过的碗洗刷好,回来便熄了灯,等上了床才说两句:“今天我带奶奶去看了郎中,郎中说老人家只是一时积郁,别再生气,好好养上一段日子就好了。”
“还有今天出门时,碰上了田婶家的老太太,奶奶跟她聊得很好,约好后天一起去巷尾打络子,我瞧着奶奶在家也无聊,便没拦着,等明天有空了,我带她去街上买几圈好看的彩绳。”
说着说着,只听耳边的呼吸声渐渐浅了下去。
姜婉宁歪头一看,陆尚却是睡过去了,她止住话语,轻轻笑了一下,拉起薄被,也陷入梦乡。
……
随着观鹤楼的鸭子送去,陆尚确实得了几天空闲。
他好几日没能睡个好觉,这次便一觉睡到了晌午,姜婉宁和陆奶奶已经在厨房忙活着午饭了,他才姗姗醒来。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陆奶奶来镇上住了两三天,心情畅快了些,人瞧着也精神了起来,如今已经能下地做些简单家务了。
姜婉宁唯恐她不小心磕到碰到,本不愿她进厨房帮忙的。
但陆奶奶不去厨房了,就到假山后喂鸡喂鸭子,前不久还巴掌大的小鸡仔,如今已经长大了一圈,羽毛也变得坚硬起来。
思来想去,还是把老太太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心。
姜婉宁只好把她叫来厨房,只做些洗菜择菜的轻松活儿,好在家里人口少,三五口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炒上三菜一汤就很好了。
等陆尚再一过来,便是这份汤都不用姜婉宁沾手,他自行包揽了剩下的活儿,又把一老一少全赶了出去。
而后便是吃饭和午睡,睡醒后念书学字,寻常百姓家的生活单调又无趣。
唯独陆尚听着西厢那边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不觉想起昨日在县衙里闹出的笑话。
不论他愿不愿意,在外人眼里,他都是曾经的秀才,而一个秀才偏识不得几个大字,这已经不是引不引人发笑的事了。
再说他常年在外跑生意,总不能回回找旁人写契书念契书,最合适的,还是要自己认得几个字来。
要他直接去找姜婉宁学认字倒也不是不行,自家人面前,陆尚并不在意这些脸面什么的,只是怕姜婉宁误会了什么。
而他纠结了一下午,中途又去衙门把契书扣了章,一直纠结到晚上,才勉强拿定了主意。
于是这天晚上,姜婉宁写字帖时,却发现身边人靠得原来越近,直至陆尚影响了她运笔,她只得无奈地抬起头:“夫君?”
陆尚哂笑两声,目光不自觉地四下漂移:“阿宁,我想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别多想噢……”
“怎么?”这个时候的姜婉宁还没意识到不对。
直到陆尚说:“就是,我不识字了,你能教我认认字吗?”
“认字啊……什么!”姜婉宁一下子懵住了,错愕地看着陆尚,仿佛无法理解他的言语,“什么叫,不识字了呀?”
“夫君不是念过好多年书吗?还考上了秀才,就算……总不会不识字吧?”姜婉宁这般说着,却无法抑制地想起这段时日来的许多端倪之处,像那纸上看不懂的字划,像他毫不犹豫转去的商籍。
陆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阿宁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说——”
姜婉宁其实没什么不冷静的,想当初她在陆家过的那么难,也一天天熬过来了,如今只是枕边人变成了文盲,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她只是一时震惊,有点回不过神罢了。
“其实自打我重病好了之后,我脑子就一直混混沌沌的,最开始还隐约记得念过的书、识过的字,只不知怎的,我这身子一天好过一天,之前的学问却越来越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