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山的手渐渐攥紧:“但是如果我放不下,我没法释怀。如果连我都不为她证明,那她就真的不会被任何人记得了,或许把她作为茶余饭后的话题,那个横死在桥下、连名字都没有的疯女人。”
“你的妈妈叫什么。”
贺知山稍稍歪了歪头,回道:“贺涵伊。”
杨粤伸手将他的手握住,捏了捏他的手指:“现在又多一个人记得了。”
贺知山扬起一抹笑,弯腰将她拢入怀中,出了一口很长的气,像是把身体里全部的情绪全都倾泄而出。
杨粤摸了摸他的发尾继续:“不原谅也没有关系。”
贺知山的身形一僵,像是没听懂她的话语一样沉默着。
“不原谅也没有关系”,杨粤又重复了一遍。
“凭他们做的事,你完全可以痛恨他们。当永久性的伤害已经造成,后续任何弥补都不可能将过去的痛苦记忆抹消,愤怒也好、怨恨也罢,也正因这些极端情绪的流露,证明你是作为一个意志鲜活存在的人而活着。”
“王老一生鞠躬尽瘁,不管是细心教导也好,为你授予人生方向也好,本意绝对不是希望你能因此去原谅秦家的罪过。”
杨粤郑重道:“他一定更希望看到,你今后的人生,因为有了新的意义而活得更加从容轻松。”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对自己孩子都有‘明阳’这样美好的祝福,难道你就感觉不出来他对你的期许是什么吗?”
“我可以……继续恨他们?”
“可以。”杨粤回答的坚定。
贺知山唐突地笑了笑:“我当然最听姐姐的话。”
杨粤想起贺知山叫了那一夜的“姐姐”脸颊一热:“别这么叫……”
话音未落,贺知山忽然俯下身,极轻地在她的唇上碰了碰,杨粤的整个身体都被温软的触感电得动弹不得。
“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这几天还要和老纪去处理展馆的事情,开馆那天,我来亲自来接姐姐来参观。”
贺知山抿了抿唇,狡黠的笑得好像只计谋得逞的狐狸,倒退着朝她摆了摆手,转身又朝着葬礼现场的门口走去。
杨粤无奈地斜睨了他一眼,上扬的唇角确实怎么也消散不下去。
很快到了月底期末,生活平淡似水、如常进行,也有些许的小惊喜,在贺知山的协作帮助下,她重置的AE大赛决赛作,居然提前了十天完成,已经交到了主办方再审。
她刚刚监考完最后一堂考试走出教室,才发现手机里弹出来了好几条未接来电,来自林漾。
杨粤连忙解锁,在走廊上着急地踱着步,林漾失联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这还是她这些天第一次收到了她的消息。
电话里没穿出一声占线的滴答声都让杨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林漾不接电话。
过了三十多秒,电话居然被接通了,杨粤激动坏了,刚想问林漾这几天去哪里了,突然感觉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对劲。
电话那头的静得吓人,因此林漾克制着却止不住颤动的呼吸声就显得尤为明显。
杨粤的心被揪似的生疼,小心翼翼的问了声:“小林?”
“粤粤……”林漾哽咽的声音低哑发抖,忽然爆成一声哭号,不住地呼喊着她的名字:“粤粤、粤粤,帮帮我……”
“别急别急,先告诉我怎么了。”
“救救我,我、我……那群人来了,现在还在门口,我不敢报警,他们已经在外面砸了好多东西了,我害怕……”
“你别动,地址发给我,把门锁好,我现在过去。”
杨粤沉声,收拾了东西就往外走去。
林漾发来的位置是一家酒店,离学校并不远。
杨粤本想赶到了后先去前台打声招呼一起找人上去,没想到的时候,电梯里忽然下来了几个突兀的彪形大汉,面对着她走来。
杨粤心里有了预感,那几人没注意到她,擦身而过走出了酒店。
她松了口气,握紧了怀里外套中的空酒瓶,按照林漾给的位置上了电梯。
索性房间门前已经没有了人,只有成堆的花瓶陶瓷碎渣,遍地是狼藉。
杨粤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
她连忙小声道:“小林,是我。”
门内传来颤巍巍的一声:“粤粤?”
“嗯,是我。你开门吧,没事了。”
门下一秒几乎立刻就被打开了,林漾披头散发地扑进了杨粤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杨粤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林漾看起来狼狈至极,看起来衣服也没怎么换过,抽泣地不成声:“粤粤,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