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粤对背后议论这事有些抱歉,贺知山却完全不在意似的:“我说的哪点有错吗?”
纪明阳无奈瞪他一眼,像是习惯了似的,叠好了员工服放在一旁:“我们上去吧。”
贺知山牵着杨粤的手跟上纪明阳,他走到了花店后方的一处帘后掀开,是一处幽深昏暗的旋转楼梯口。
“来。”楼梯内极为狭窄陡峭,贺知山伸手让杨粤走到前面,自己在身后护着她的腰往前。
“每次上去都要走这个楼梯吗?”杨粤不知道已经绕了多少圈,脑袋有些晕。
“这是暗门,连着花店,方便老纪上楼来帮忙的,正门在花店旁边的电梯就能到”,谜底即将揭晓,贺知山也不藏着掖着了。
“楼上是我和老纪一起资助的壁画展馆,保存有你那副《百花卉》主题有关的东西。”
杨粤有些吃惊,但惊喜更多:“资料吗?”
“不,你看了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三人终于走出了密道,眼前的光景豁然开朗。
展馆灯光昏暗,墙壁上笔笔刻画出的精细交映出古色古香的韵味儿来。围栏、玻璃窗内,竟是一幅幅敦煌壁画图!生动地仿佛是刚从一直迁移而来似的。
杨粤将手贴在玻璃窗前,不敢详细眼前这栩栩如生的线条勾勒出的奇观就在眼前,惊奇与震撼几乎让她一度语塞:“你、你们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简直就像是从遗址里搬来的一样。”
“这就是我们设计暗门的目的。”
纪明阳冷不丁忽然地开口,一脸严肃:“为了随时跑路。”
杨粤感觉自己的背脊一冷,纪明阳以为她没听懂,看向贺知山:“她真的信了?”
贺知山和杨粤又一起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纪明阳面露疑惑:“不好笑吗?”
贺知山斩钉截铁地摇头:“不好笑。”
“我觉得我刚刚开的那个玩笑还挺不错的。”纪明阳有些遗憾。
杨粤嘴角僵了僵,感觉到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人怎么在大家不熟的情况下,突然就毫无征兆地开始讲冷笑话了。
贺知山皱着眉将杨粤的肩膀搂紧:“别在我女朋友面前展示你那超出人类范畴的幽默感。”
纪明阳欲言又止:“算了。”
贺知山带着杨粤往里面走:“这座展馆里展示的所有壁画和文物,全都是由我们手工进行复刻的作品,展馆现存了将近九十份复刻文物了。”
杨粤惊道:“这么大的工程量?”光是一面壁纸的雕刻所耗费的时间,至少都得要四五年了吧?
“当然不只我们两个人,准确来说,这里的作品,基本上与我和老纪没多大关系,我们只负责投资,作品是由我们团队协作完成的,现在人数已经超过了两百余人。”
贺知山说着,领着她走向更深处的展馆。
有两个中年人正拿着修复器具,对着墙壁上雕刻着的花纹比对,见到他们来了,其中一个挺起身亲切地招手问候:“哟,贺总又来监工?平时只带着纪总,今天怎么又多一个人?”
“袁叔,别取笑我什么总不总的了,今天我就只是带我女朋友来看看。”
贺知山毫不避讳,杨粤不太好意思地朝他们颔首:“您们好。”
靠边蹲坐着的中年老伯乐出了声:“别说,看着郎才女貌,真挺般配。”
“袁叔、黄叔,我们先进去了啊。”贺知山像是看出来她的尴尬,将她先推进了最里面的展馆。
“看《百花卉》啊?你小子真会选,别忘了多夸两句,咱们弄了三年的结果呢!”
“好。”
贺知山和他们作别,反过来问杨粤:“你应该认得吧?”
杨粤确实认得,两位泰斗级的文物修复师:“袁兴老师和黄嘉文老师,他们不是已经退休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早在五年前,这两位老师已经退任,不再从事修复工作。
“都是我招进团队的啊”,贺知山嬉笑道,“我的团队里面,多得是这种级别的退役修复师。”
杨粤有被贺知山的奇妙想法点拨到:“你召集了各地因年龄原因退役的文物修复师,一同完成敦煌壁画的复刻?”
“差不多意思吧,可我的团队里面可不只是中年人,像我一样二十多岁的人有的是。”
贺知山轻飘飘说着,眼底却有些阴沉。
“刚刚你看到的黄叔确实是因为年龄到了,总是手抖,出于对珍贵的保护,不能再从事这样精细的修复工作。袁叔确实还年轻,退任是因为长期夜间工作,把眼睛给熬坏了,不得不退圈。”
贺知山的神情变得严肃:“我们做这一行,对文物抱有绝对的崇敬和尊重,能让它们在自己的手上重放异彩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所以更不能忍受因为自己的一点点过失适得其反,但成为一个合格的修复师之前,又需要多少努力和辛酸,放弃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