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下人去把我从都城带来的琴拿过来。我的琴,是专程有人为我做的,我从来只抚为我而做的琴,如今好琴配上佳人,倒也不错的。
陈熹年没想到我会上桥,站在那女子身后,还带着琴来。他眸色黯淡,声音也有些冷了下来:“你这是为何?”
倒是那女子先看见我了,目光流转拉着我就要坐在她身旁:“这原来就是陈公子藏的娇美女子吗,模样是真真好看的,我都要被比下去了。”
我正襟危坐,没有看向她:“我自然是比不上姑娘有趣会解闷的。”
我虽然流落仙乐居,但是到底不能够摒弃那些官家小姐的架子,这曾让我被人诟病,被人说了许多闲话。他们说我清高,说我端着架子。但是这些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正如我身边的这位女子,她将风情刻在骨子里,是我这辈子也不能够学会的勾人的模样。
我直言挖苦,让她眉眼带着愠怒,嘴角向下就对着陈熹年撒娇委屈:“好一位开不了玩笑的正经美人,想来是觉得我不端庄,不像个好人。陈公子,你快来为我解释几句。”
“姑娘不是想要弹琴吗,今日我来并不是与姑娘争高下的,我是为姑娘来送琴的。”我让下人把琴布好便起身告辞,并不看向陈熹年。
如今我的手,是再不能抚琴的了,我虽然在祝祷安面前逞强,勉强能够演奏一曲,可是那日后我忍着无数疼痛的夜晚让我知晓,我这辈子是再不能够抚琴的了。我连存活下去的本事也都被荒废了,就因为祝祷安的一时兴起,因为要让祝祷安痛苦失去一切。
不久后琴声顺着流水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去,我停了脚步在回廊处站定。在这里桥上的人看不到我,而我却能够看清楚桥上的一举一动。我看到,陈熹年好像喝了那一杯酒。
“时缘姑娘,那可是一张好琴,给这样的女子岂不是浪费了?”连下人都看出来了,那女子并非善类。
“放在我身边那才是糟蹋了,我已经不能够抚琴了。”我摇了摇头,对着下人惨淡一笑,“陈熹年倒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从今后,你们要日日与那位新主子相见了。”
我以为陈熹年能喜欢什么样的人,原来就只是喜欢这种模样的。
不知道他们在桥上停留了多久,喝了多少杯酒,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天色暗淡了下去,外头似乎落了些雨水,那琴声才停歇。
夏日的雨水来得快,打得人猝不及防,我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有了闲心思就会忍不住多想。我在这时候想起来,窗外庭院里的那些我平日里养的花,可不能被雨水打坏了。我起身,对着睡在外头的小丫头轻轻唤了一声。
答应我的,并不是那些守在外头的小丫头,反而是陈熹年的声音。
隔着门板,他轻轻叩门。
我光着脚踩在地上,硬是因为叩门声,站定。陈熹年怎么会来找我,我还想着他今夜,定然是红烛高照,有美人在身侧的。我并不打算开门,反而用自己的身子堵住了门,学着小丫头说话:“姑娘睡下了,陈公子还是请回吧。”
“颜时缘,我知道是你。”
陈熹年太过笃定是我了,反而把我弄得不好自处,没办法装下去。我只好问他:“你来干什么,不去听人抚琴吗?”
“那琴我替你收好了,我听了一下午,还是觉得你抚琴最好听。”现在才说这些话,未免有些迟了。
“陈公子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我冷笑道,“好歹人家美娇娘为你抚琴了一下午,你听了那么久,也喝了那么多的酒,怎么这时候却说你不喜欢。”
那你今日为何要听那么久?
或许是这一下午的酒还未醒,所以趁着酒劲,来我这里发疯罢了。外头的雨还不小呢,我皱了皱眉,对陈熹年道:“你还是回去吧,不需要时时刻刻装出这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来。眼下在府上,我并看不到其他男子,陈公子不必觉得自己有威胁。”
“那女子不是谌州的人,来府上定然是想要打探些什么,我今日全在套她的话,并不是沉湎女色。”陈熹年解释道。
好像是如此,我记得陈熹年问过那女子是不是谌州的人。但是这些于我而言,有什么关系呢,陈熹年留了个心眼,那是陈熹年自己有本事,观察细致。可是他也不用来我这里,冒雨解释给我听。
我咬唇,并未回答他的话。
“你别生气,我是要来告诉你的,我怕你因为这个睡不着觉。”
我果然因为这个没睡着,陈熹年好像是把我看了个透。我不喜欢这样,我觉得此刻的我在陈熹年面前无所遁形。我非要倔强:“我为什么要睡不着,我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