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没见过这样主动把身份一股脑喊出来的奸细。
他才在云水宗潜伏多久?
陆昭明冷冷看着他:“你倒是实诚。”
时屿面上是懵懂的神色,他问:“……什么魔域?严师弟,你在说什么?”
那股冲动的后劲过了之后,严承昱这才如梦初醒,迟钝地感到害怕。
他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
但魔族弟子不拘小节、胆大豪放,怎能害怕区区昭明仙君?
于是他嘴硬说:“字面意思。”
严承昱努力游说:
“师兄,你也看到了,正道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特别是昭……你师尊,居然觊觎自己的亲徒弟,着实令人生厌。”
严承昱双眼发亮:“不若跟我回魔域,我保证全魔域上下都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
时屿却皱起眉:“你是魔族人?”
“……”严承昱梗着脖子,“是又如何?师兄,我同那些品德低劣的一般魔族不一样。”
他竭力自证清白。
但陆昭明看他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微微勾着唇:“魔族人都是一丘之貉,你如何就比得他们高尚?”
严承昱不知哪来的勇气:“总归比你这个心思龌龊的正道人士要好!”
陆昭明神色一凛,腰间长剑铮鸣作响。
严承昱一咯噔,默默又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魔族人,着实胆大。
陆昭明眯起眼眸:“念在你还未酿成大错的份上,本君暂且饶你一命,不计较你隐入云水宗一事。”
他慢条斯理地摸着剑柄:“但你若再出言不逊,挑拨我们师徒间的关系,就别怪本君剑下无情。”
什么叫挑拨?这明明是事实!
严承昱怒火攻心:“本就是你趁人之危,强行占师兄的便宜……”
“够了。”
声音戛然而止。
时屿漠然看向他:“昨日之事,我不愿再提了,就此揭过吧。”
话音落下,陆昭明手指痛苦地攥紧掌心。
严承昱自知失言,呐呐着不敢说话。
时屿从石凳上站起来,漆黑的眸子辨不清神色,客气道:“既然并非正道中人,严小友就自请离开吧,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严承昱怔愣,而后焦急道:“那师兄,魔域……”
“我不会同你回去。”时屿声音温和,但十分强势,“我从小所修行的功法都是云水宗教授,即使如今灵力枯竭成了废人,也不会离开宗门的。”
他抬首看向身旁的陆昭明,勾唇笑了笑,却远不如往日亲昵信赖:
“再者,师尊待我也极好,对我栽培用心,我自然不敢辜负此等师徒情谊。”
时屿定定望进陆昭明的眼睛:“师尊,您说是不是?”
师徒情谊,他们之间确实只有师徒情谊。
陆昭明苦涩:“小时说的是。”
时屿长长舒出一口气,最后看了严承昱一眼:“严小友请回吧,希望日后就莫要再见面了。”
正道和魔族纷争已久,再次见面,可就说不准是因为什么事情了。
这么想着,时屿不再关注严承昱的神情,对着陆昭明行了一礼,便就回了房。
陆昭明神情莫测,腰间长剑倒是剧烈地抖动,反映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大掌覆盖住剑柄:“别闹。”
长剑瞬间停止抖动。
陆昭明深深看着这座宫殿,从窗户中似乎还能看到小徒弟纤长挺拔的身形。
他静静看了会,直到桃花瓣落了满头满身,陆昭明才狠狠一闭眼,转身离开。
那日短暂的旖旎,便就此揭过,往后都不会再提。
桃花纷纷扬扬,碧空如洗下被衬的愈加美丽,漫天的灿如朝霞,粉红瑰丽。
花瓣轻扬,落在人心尖上,便是一点痛彻心扉的苦楚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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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皇宫中又休息了好几日,梁皇为表敬意,同时庆祝太后苏醒,设了宫宴,宴请百官,一同享乐。
陆昭明带着时屿落座之后,满堂高官权贵尽皆鸦雀无声。
人人都想一睹仙人芳容,真看到了,却又自惭形秽。
他们一身素净到极致的白衣和青衫,头发上玉冠高束,挺拔出众,仙气缥缈。
不少高门贵女偷偷红了眼眶,却也知道,他们肉体凡胎,根本入不了仙人的眼。
宫中饭食自然丰盛,时屿看的口齿生津,面上却是淡漠神情。
仿若因为同陆昭明坐到一起而介怀,连最爱的吃食都提不起兴趣。
但陆昭明好似完全没有发觉。
他平静非常,亲自为时屿剔着鱼刺,将嫩滑的鱼肉放到时屿碗中。
时屿筷尖一抖,然后若无其事地抬首,向陆昭明微微一笑:“师尊何苦为弟子做的这般细致,弟子自己来便好。”
陆昭明垂眸,嗯了声,却没有听进去,依旧替他布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