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反的事可比谏言的事急迫多了!
窦重山如果意欲叛乱,他的安身立命之地安州距离祥宁行宫只有百里之遥,他若要谋反,这聚集了皇帝与朝廷重臣的祥宁行宫,岂不是首当其冲?
就算现在行宫有天雄军巡守,不过那区区几千士兵,与窦节度使拥有的五万府兵相比,从数量来看便不是对手!
这下七嘴八舌之声充斥在殿内,有的大臣惊出一声冷汗,连声要裴晋安说个清楚。
“诸位请看,窦节度使方才还在殿中,现在却为何不见了?”
永昌帝闻言,也举目看了过去。
没有妄言,窦重山的座位早已空空如也。
“兴许窦大人只是去净手?”有臣子道。
“这个简单,可以差人去寻找窦大人是否在净房。”
明全现在还未赶来送证据,裴晋安也乐得拖延一段时间。
一柱香后,寻遍了行宫大殿周围净房的侍卫前来回报,确实没有窦大人的身影。
这下不用臣子再问,永昌帝的脸色也变了,即刻吩咐人去窦重山下榻的官署去查看。
没多久,侍卫去而复返,称窦大人所在的官署早就空无一人。
不用裴晋安再说什么,大殿内的群臣议论声如煮开的冷水,顿时沸腾起来。
在“会不会搞错了?兴许窦大人只是暂时离开?”和“还等什么,万一窦重山真的谋反,那还得了?”的争辩声中,明全终于在行宫外翻身下马。
他脚步匆匆地穿过大殿,径直来到裴晋安的身旁。
“窦重山去年、前年一共差人在西突购买了八千匹战马,以平匪之名组建了一支骁勇善战的铁骑军,目前招募流民匪盗数万人,现已有府兵近十万。”
明全将怀中的证据拿出,抬臂时,袖间还有令人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
裴晋安眉头骤然拧起,低声道:“受伤严重吗?”
“世子,没有大碍。胳膊中了箭,不过幸好胸口有算盘挡了一下,”明全一笑,回道,“这些证据是从窦大人的书房拿出来的,所以被他的人一路追杀。”
一切无需多言,裴晋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好好养伤。”
证据中最有力的一条,便是安州幕僚起草的“清君侧”文书,其计划打着‘清君侧’名义举兵进京的时间原本在三个月之后,幸好被早一步察觉,窦重山及其下属尚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永昌帝看过之后,震怒不已,命令几位近臣与节度使即刻移步御书殿商议对策。
出了叛乱之事,群臣宴自然取消,参宴的地方官员惊慌不定地议论着此事出了行宫。
按照永昌帝所下的口谕,陆良埕要被押解到行宫官署处的禁所中。
侍卫提着腰刀走来,命他立即去往禁所。
陆良埕淡定理了理袍摆,挺直脊背起身。
窦重山叛乱之事会被裴世子当众在此揭发,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因此,他的死谏亦被中途打断,而七日后他到底会如何尚不清楚。
不过,既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早已经不在乎。
抬脚跨过大殿的时候,看到角落处一个着深色宫装宫婢打扮的女子,杏眼含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陆良埕怔了一瞬,猛然反应过来。
“若若”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
姜青若咬唇,无声地摇了摇头。
不知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但现在看来,她应当是成功了。
陆良埕微微勾起唇角,轻舒了口气。
肩头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回过神来,转眸看到裴世子双手抱臂,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那个,陆长史,”裴晋安轻咳一声,含糊道,“别看了,不用担心她。”
凤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原来是裴世子对若若出手相助。
陆良埕缓缓点了点头,郑重拱手道:“多谢。”
“是她要挟我,你用不着谢我,”裴晋安道,“我倒是想提醒你一句,别不在乎自己的命,这条命,可比什么都重要,留得青山在,才不愁没柴烧,活下来,才有机会为百姓做更多的事。”
这么说,借机用叛乱之事打断皇上的话,是裴世子在暗中助他?
陆良埕意外地挑起眉头。
他不需要裴晋安这样做,但也不忍拂却他的好意。
淡淡笑了笑,温声道:“保重。”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转眼间,傅千洛率兵大步走进殿中。
能够顺利参加群臣宴,多亏傅大人,陆良埕拱手致谢。
殿中的情况,傅千洛已经知晓,狭长的双眸习惯性眯起,叹道:“陆长史,为何要以命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