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叛后重建,原来府衙里的官吏四散,现在正是急需用人的时候,唐太守命人张贴告示,让有才有能者前往衙门自荐。
不消说,这姓范的先生必定是前来自荐的。
唐太守一听,甩着那条不方便的腿,拄着拐杖往府衙走,袁二追了上去,“唐伯伯,你慢点,我送你......”
“你小子,长进了不少!哪用得着你送我?如今云州城防还不能松懈,你忙你的公务去......”
熟悉的声音逐渐远去,姜青若不禁勾起了唇角。
回府的路上,韩青山手持缰绳,缓缓打马在侧。
“当初这条最繁华的长街上,半数铺子都是景家的,”回忆着从前,韩青山下意识眺望着远处,唇角不自觉勾起,“那时景夫人主持云锦,生意遍布大雍南北,只是后来绣金技艺无人再会,云锦没有了,云锦铺子才变成了寻常的绸缎铺。”
只是那半数铺子,在姜闳的打理下,或卖或转,只余下了三间铺面。
三间铺面,于姜青若来说,也足够了。
“韩大哥,等云州长街繁荣起来,这三间铺子我都有打算,一间用做云锦的铺面,一间开恒通钱柜,还有一间......”
说到这儿,姜青若顿了顿。
“要做什么?”韩青山不由道。
“还没想好,”姜青若下意识望向昱州的方向,蹙了蹙眉头,“先留着吧,待以后再说。”
云州恢复的速度比想象还快。
一个月后,在姜青若接到裴晋安差人送来的第一封信笺和一簇赤蔷薇时,长街上的铺面已经逐渐开张。
三个月后,第一场初雪落下,她收到第十封信笺和一枝绿萼梅时,庆州府兵与天雄军已在大兴势均力敌地对峙半月有余。
而云州城的长街,又重现了往日摩肩接踵行人熙攘的盛景。
云锦在雍北的销售一如既往,只是东都与昱州都在傅千洛的控制之下,生意一时无法向大雍东、南拓展,但因着钱柜的良好口碑与乔万文的支持,灵州、庆州的恒通钱柜发展速度惊人,存银已足有上百万两,刨去成本,赚银比云锦还多出数倍。
拿出夫君应得的那一份红利,一半是装箱的五万两现银,一半换成粮草辎重,吩咐人给府兵送去后,姜青若揉了揉疲累的额角。
片刻后,勾唇望着瓷瓶里的绿梅出了会儿神,又做贼似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在侧时,悄悄抽出了裴晋安的来信。
这些日子,她大都住在云州,庆州有香荷,灵州有乔万文与刘默,还有韩青山打理着对外的买卖,生意进展得十分顺利,只是这些日子实在操劳,闲暇时便翻来覆去地读他的来信解乏,只是那信上的内容总是让人心跳脸红,就在她的视线落在前几行——若若吾妻,阔别三月,满心相思,情难自控……
外头的一句高嚷打破了室内的寂静相思。
“姜青若,你是姜家长女,父母尚在,你眼里头还有没有孝道这两个字?”
一个妇人自称是东家的母亲,此刻灰头土脸狼狈地站在铺子外,不知是不是在哪里绊了一脚,袄裙上挂着块明晃晃的泥巴印,疯婆子似地掐腰高声喊着。
铺子里的伙计撵也不是不撵也不是,正待要去请姜青若出来时,便看到他们东家端着手,神情淡漠地走了出来。
姜青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睨了一眼黄氏。
“母亲?父亲母亲不是已给我写信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想起女儿了?”
两年不见,长女的身量高了不少。
她披着价钱不菲的狐白斗篷,发钗耳铛都是贵重之物,脸上少女的莹润褪去,越发绝色艳丽,气度与以往也全然不同,单单几句质问的话,竟让人心头生起寒意来。
黄氏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想到此行的来意,暗中舒了口气给自己压惊,迅速换了个笑脸。
“青若,我这不是一直见不到你,才出此下策吗?你可不要怨母亲下了你的面子。”
黄氏与姜闳在昱州的绸缎铺子赚不着银子,日子过得越发艰难,自打云州收复的消息传回,两人卖了当地的铺子宅子,带着姜娴、四郎和五郎返回了云州。
谁承想,那姜家的宅院被个冷脸的高壮男人守着,不但不让他们进去,争执间还推了她一把,差点连牙都磕掉一颗。
黄氏骂他们不讲道理,谁知那冷脸男人挥了挥刀,不客气地说什么军令如山,少夫人不允许外人进本宅,一概人都不许进!
他们打骂不过,姜闳又患了风寒的重症,一家人只得找了个宅子暂且租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