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顺守在一旁,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倒是托人去打听过,皇上近日来不曾上朝,只在寝殿中养病,也不知现在病情到底如何,但现在东宫的一举一动都在傅千洛眼皮子底下,连信也无法送到庆州。
暗涌波动的皇宫,一场即将到来的巨大风暴正在酝酿。
看着入眠的太子,李德顺的眼皮突地一跳。
不对,凶多吉少!
留在宫里恐怕只有一死!
若是能逃出去,尚能有一线生机!
还未等他起身,遽然而至的夜风穿过窗隙。
缠枝铜灯上的烛火倏然熄灭,殿内黑黝黝一片。
有人来了!
难道傅千洛打算动手除掉太子?
李公公慌忙起身,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颤着嗓音问:“外面是何人?”
一道修长身影无声推开殿门,几步走至他面前。
李公公惊慌地后退几步,声调颤了颤:“袁大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袁龙缓缓扫视殿内,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最近怎样?”
“身......身体无恙,”李德顺道,“袁大人此番前来,可是傅大人吩咐的?”
没有回答。
寒光一闪,一抹殷红血渍突兀地撒在床帐上。
耳旁响起重物落地的闷响,萧钰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
“李公公......”
脖颈处的鲜血汩汩流出,李德顺瞪大双眼,喉咙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萧钰光脚跳下床,伸出手,拼命去捂李德顺的伤口。
鲜血从指缝中渗出,很快染红了他的双手。
萧钰又惊又怕,大声道:“李公公,你不要死,我去求父皇,让他来救你......”
“殿下,不用费心了,”李德顺倒吸着冷气,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袁龙身上,断断续续地哀求,“袁大人,还请网开一面,饶过太子殿下,他还年少......”
袁龙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冷冷道:“不行。”
李公公无奈地闭上眼。
气息逐渐微弱,临死之前,低声喃喃着:“裴世子......何时能来救驾......”
李公公的手已经失去温度。
萧钰擦干脸上的泪,缓缓起身整理衣襟,问:“袁大人,我父皇如何了?”
袁龙冷漠回道:“皇上已经薨逝。”
“父皇......”萧钰痛心地闭了闭眼,抽泣道,“父皇!”
自知死期已近,萧钰朝永昌帝寝殿的方向跪拜三下。
随后平静地起身,高声斥责:“你等乱臣贼子,处心积虑,谋朝篡权,只为心中一己私利,枉顾天下百姓生死。待我表兄改日进兵大兴,定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斥责声落,长剑铿锵出鞘。
就在袁龙横刀挥去的瞬间,一记手刀突然重重劈在他后颈。
力道之大,简直有千钧之势,饶是袁龙这等功夫上乘的副将也毫无招架之力。
他闷哼一声,直挺挺栽倒在地。
等待的剑刃迟迟没有落下,萧钰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继而惊讶地瞪大了眼。
“太子殿下,”朝远压低了粗声,快步走上前,“微臣来迟了一步。”
“朝副将,你怎么来了?我表兄呢?”
“世子遇到了麻烦,现在人在庆州。”
朝远弯腰俯身,阖上李公公死不瞑目的双眼。
方才来迟一步,否则就能救下他了。
顿了顿,朝远拱手低声道:“请殿下即刻随我出宫去庆州吧。”
萧钰点点头,正要走,这才发现窗旁还有一个身材苗条颀长的女子。
只不过对方是做东宫宫女打扮,但模样他却未曾见过。
陆良玉朝萧钰无声拱了拱手。
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头从衣袖里摸出个瓷瓶来,凑近袁龙鼻旁晃了晃,而后又迅速起身,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倒出两具骨架来。
方才她借口要给太子送东西吸引了防守的注意,趁得间隙,朝远从后窗跃进,才一举偷袭成功。
做完这些,陆良玉又无声打了个手势。
朝远会意。
两人有条不紊地将灯油撒在床帐上,又把易燃的东西堆放在一起。
“殿下,朝远,走吧,待会儿我们在城外汇合。”
趁着值守换班防守松懈的片刻,朝远背起萧钰夺门而出,攀附钩爪跃过宫墙,转眼便消失在晦暗的夜色中。
陆良玉掏出火折子,轻轻划燃。
直到正殿的火苗舔到了房梁,她才不慌不忙地走到长廊外,惊慌失措地喊起来:“不好了,正殿走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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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永昌帝的寝殿门扉打开,虞美人款款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白袍,面无表情的傅千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