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方才的那一幕,丫鬟不由抿了抿唇。
韩青山像以往一样,到宅子里来探望二小姐,还给她带了爱吃的炒栗子。
不过,不知期间说起了什么,二小姐一改往常见到韩大哥时的笑靥,咬唇生起气来,待韩青山走后,二小姐的心情也没有好转,她语气不善地赶走了前来授课的严苛女先生,一头扎进药圃里摆弄药草,半天也没说话。
看到姜璇默不作声地舔了舔干渴的唇,丫鬟忙道:“二小姐,我去给您沏茶来。”
说完,一溜烟小跑着去了厨房烧热水。
姜璇连头也没抬。
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捏在手里的野草被搓成混乱的一团,暗青的汁液沾满了白嫩的掌心。
她垂眸看着暗迹斑驳的手掌,不由想到了韩青山方才的话。
“景夫人性情良善,怎会害你娘呢?璇璇,我敢向你保证,景夫人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青若是你的长姐,你是她的亲妹妹,她对你一心呵护,你这样想,岂不是让她寒心?”
长姐是带她来到了庆州,可当初在路上被黑云寨的劫匪劫持,对方将刀驾到了她的脖子上,长姐非但没有半分担心,反倒狠狠骂了她无用,虽说峰回路转被救了下来,但她的心都要冷透了,如今每回夜半,还会偶尔被那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惊醒。
她学着忍气吞声,静心养神,刻意不去想长姐当初的举动,但她知道,她永远是一个不会被重视爱护的人,就连那每日给她授课习字的女先生,也是听命于长姐,只要她的字迹有半分不端正,就会被狠狠地责打手掌心。
自打白姐姐随陆长史外出安置流民,修缮河渠,这宅子只留有她一人独居。
她每每盼着韩大哥能多来看她几次,可是,其实,连一向关心她的韩大哥,遇到这种问题时,也总是站到长姐那一边,还劝她不可偏听偏信。
继母所说,句句是真,她怎是偏听偏信?
他们都是一伙的,彼此相互扶持,这世上,有谁会真正在意关心她?
眸底的汹涌泪意被用力压下
姜璇垂手抹了抹眼角,再抬眸时,突然发现院内出现个修长玉立的男子。
他眯着狭长的眸子,脸上的神情古怪莫测,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你......你是谁?”
这人她从未见过,姜璇警惕地站起身来,仓皇后退几步。
傅千洛静静地看着那双与他肖似的长眸。
半晌后,短促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姜璇?”
傅千洛微微俯身,温和地朝前伸出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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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静的茶舍中,傅千洛屏退随从,将珍藏已久的半块玉环放到桌子上。
凝脂般的玉环精致无双,晶莹温润的光泽似水般闪烁流淌。
姜璇迟疑片刻,把亲娘留给她的半块玉环拿出。
两块玉环天衣无缝地合在一起,季婉两个字完整无缺地拼了出来。
“这是你娘的名字。”
傅千洛垂眸盯着桌案上的玉环,脸庞隐没在光影中,看不出什么神情。
姜璇的眼神中满是震动。
“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答案呼之欲出,她轻抿着唇,却不敢相信。
傅千洛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长指缓缓摩挲着玉环,一字一句道:“姜璇,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们都被你娘欺骗、抛弃过,十三年来,我们父女是第一次见面。”
耳旁像响起一道炸雷。
姜璇呆僵了片刻,才慢慢偏过头去,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他刚过而立之年,身材高大修长,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眸底像一汪深不可测的古潭。
表面平静无波,下头却似乎翻涌着滔天巨浪。
他无声紧盯着那块玉环,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漠的。
薄唇勾起一抹嗤笑的弧度,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怨恨。
玉环,和两人如此相似的双眸。
不用怀疑,他说得是真的。
“我娘为何要抛弃我们?”
自打懂事起,她便一直思念早逝的娘亲,她本以为,娘亲是因嫡母苛待早逝,却没想到,她竟会亲手抛弃了她,还背叛了自己的父亲。
她在姜府不被疼爱,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地长大,连父亲都未见过,娘亲怎么会狠心至此?
长久以来的信念轰然崩塌,姜璇死命地咬住唇,失声痛哭起来。
等她趴在桌案上哭够了,傅千洛递来帕子,温和地帮她擦去眼泪。
“你的嫡母,是你娘的亲姐姐,也是你的亲姨母,就连你那位长姐也早已知道你的身世,但却从未告诉你真相,她们一起骗了你,”傅千洛静静看着她,缓缓勾起唇角,“一切都因为,你娘要隐瞒你的存在,进宫攀附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