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些东西太难记,她只学了个皮毛,所以便在铜钱上做了点记号。
耳旁的摇卦声在寂静的殿内分外明显,张夫人拧眉停下求祷,默默看了她一眼,然后从一旁的包袱中掏出只斑驳光滑的龟壳来,缓缓摇了起来。
“龟板术不是你这样用的,”终究是对她乱摇龟壳的行为看不过眼,张夫人忍不住开口道,“用力要稳,左右上下摇动均匀,摇动五次后,便把铜钱倒出。”
啪嗒一声,斑驳龟壳里掉出三枚铜钱。
张夫人看了两眼,又若无其事地放回龟壳。
姜青若受教般认真点了点头,满头雾水地盯着眼前三枚正反不同的铜钱,虚心地求教:“夫人,这卦象表示什么?”
“与我自己的所求有关,”张夫人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你按照我刚才说的法子,再重新摇一次。”
姜青若按她的说法摇完龟壳,三枚铜钱轻巧落地,个个正面朝上,排成了一条顺利的直线。
“夫人,这代表什么意思?”她悄然眨了眨眼睛,问道。
张夫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
片刻后,她定了定心神,道:“你求的什么?”
“只希望夫人能给我个机会,聊一下商船的事。”姜青若几乎马上脱口而出。
“卦象显示大吉,小姑娘,我可以和你聊一聊,”张夫人扶了扶发上的钗环,慢慢起身,对她道,“到厢房里谈吧。”
厢房里有热茶,但是苦涩提神,并不甘甜,张夫人却尝不出苦味似地喝了半盏,而后慢慢搁下了茶盏。
姜青若品了一口,意外地抬了抬秀眉,而后毫不迟疑地仰首喝完了整盏苦茶。
“你不觉得苦?”张夫人道。
“酸甜苦辣,都是值得一品的味道,晚辈不觉得苦,”姜青若放回茶盏,笑道,“况且,这茶初入口是苦的,喝完之后,仔细回味,尚有一丝余甘。”
张夫人低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小小年纪,花容月貌的,你能尝过什么苦头?”
姜青若也抿唇笑了一下。
如她这般年纪大小的姑娘,各有各的苦恼。
生在富贵之家的,最大的烦恼恐怕无外乎如何寻到一个如意郎君,贫寒之家的女儿,所求的也是吃饱穿暖,嫁个真心疼自己的男人。
而她经历得可谓丰富多了。
好在她有难得的勇气,遇到困苦时不会自怨自艾,也不会怨天尤人,总会在短暂地难过后,想尽法子去积极地渡过难关。
她没有去分辩自己有没有吃过什么苦头,而是若有所思地眨了眨长睫,忽地明白了张夫人的苦闷。
张家虽是张夫人主事,但她膝下并无嫡子,只有一个病弱的女儿和不中用的女婿,张家的生意,只得给与她并不亲近的庶子打理。
她每每来此求仙拜佛,必定是为她的女儿和小外孙女祈祷平安顺遂,而现在张夫人年事已长,不得不为女儿和外孙女谋划长远。
所以,她提的条件,要买家给张家嫡女留有船队的一成干股,是在考虑,万一她不能再照拂女儿,不中用的女婿根本难以指望,这干股每年所得的分红,可保女儿和外孙女以后衣食无忧。
出发点是好的,思虑也周全,但谁能保证船队会一直盈利?
“张夫人,我有一个两全的法子,既能确保您的女儿每年获得稳定的分红,还不用担心船队以后能否盈利。”姜青若道。
张夫人拧起眉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姜青若。
还能有什么办法,比她想得还要周全?
要知道,就算把银钱存到柜坊中,还需要交保管的费用,拿去放贷款,还有五分的可能收不回来,天下哪有稳赚不赔的法子?
虽然张夫人给商船出的要价只有五千两,但按照商船的实际价值估算,应当大约在三万两左右。
姜青若思忖一番后,道:“今年年底,我会以您女儿的名义存三万两银子。这三万两银子,定存五年,每年按照五分利来计算,可得一千五百银子。每年年底,我必定将银子亲自交到您女儿手中,绝对不会交给旁人。如果您的女儿同意,以后,这三万两银子也可以转到她孩子的名下,到期之后,可取可存,灵活自便。”
张夫人闻言,脸色微变。
这话直击她的心坎。
女儿虽然病弱,但到底还有一笔不小的家财,女婿虽然纳了几房妾室,但顾及女儿的身家,也不敢对她不爱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