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什么?”裴晋安靠在椅背上,长指若有所思地叩着扶手。
鲁太守拈着下巴上的短须, 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笑道:“世子且等等,我这里有上好的春茶,咱们先品上一盏......”
裴晋安默了默,没作声。
谢芙与周允礼成婚后,萧王妃没有马上回侑州,而是在此逗留了一段时日。
不过回去之前,她笑眯眯地说鲁太守家的女儿个个模样出众,性情温顺大方,颇得她的眼缘。萧王妃还意味深长道,最迟不过年底,如果再没有合适的姑娘定亲的话,那母亲就得做主为他定下门亲事了。
听到父亲在书房里的吩咐,鲁妙茹微抿了抿唇,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香囊,然后从丫鬟手里捧过茶盒,缓步走了进去。
“爹,表兄,”她福了福身施礼,脸庞挂着羞涩的笑意,一边斟茶一边温声道,“这春茶采自山顶,每年仅得几两,是我亲手采回来的,余味回甘,表兄要好尝尝......”
鲁太守满意地捋着胡须笑道:“妙茹颇懂茶道,我对这些倒一窍不通......”
纤纤素手持起茶壶,眼前的杯盏注满清水。
裴晋安盯着清澈的茶汤,一动未动。
垂眸间,鲁妙茹腰间挂着的奇异贵重香囊却突然闯进眸底。
缠枝花纹,镶金绣玉,香囊随着她倒茶的动作轻轻晃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姜青若答应送给他的香囊谢礼,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裴晋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重又移目看向面前的茶汤。
鲁太守看着爱女款款离开的背影,捻须微笑道:“世子,小女性情良善,知书达理,目前还尚未婚配......”
裴晋安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一本正经道:“表妹天真无邪,丝毫不矫揉做作,让人一看便觉得亲近。”
天真无邪那不是夸赞懵懂少女的吗?妙茹可是亭亭玉立,蕙质兰心的大姑娘了......
但既然对方是诚心诚意地夸奖,也不好驳斥。
鲁太守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言归正传。
“庆州卫兵如今已招募三万,但府衙无人能够统领,若是世子愿意担此重责,那本官可真是感激不尽啊......”
雍北铁骑驻扎边境,用得是朝廷发的饷银。
庆州府兵初步组建,全部由府衙拨银出资,庆州府衙勉强供得起三万卫兵的兵器饷银,裴晋安虽有总督之职,却并没打算长留此地统领府兵。
庆州卫兵虽是初募,但只要操练好了,未必不是一把利刃。
鲁太守不愿另寻他人,只想将此权交给裴晋安,还想将嫡女嫁给他,鲁太守之所以有此举,一来是看重他的能力,二来,亦有自己的私心。
眼下大雍战乱未平,窦重山稳据一方,石瓦寨又势力大增,若雍北能够趁机自立,天下便成四分之势。
而基于对雍北铁骑与裴家的信任,鲁太守莫名觉得,一旦正统消亡,最终定会有裴家取而代之。
鲁太守有心将庆州卫兵交给侑州,苑州节度使也愿意为镇北供应马匹,裴晋安对他们的想法心中肚明。
镇北王起于微末,受先帝提拔赏识才有如此战功,对大雍朝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他爹给他的来信中也不少叮咛嘱咐、耳提命面——裴家镇守雍北,是为了保护大雍百姓安定,天下太平。
永昌帝虽不是明君,太子萧钰却温厚良善,大雍未来尚有可期之处,只要天下一日有共主,百姓便能免于长期水深火热的战乱。
眼下,只要傅千洛的天雄军能够尽全力平定窦重山,石瓦寨届时亦会不攻自破,那时天下自然重归太平。
裴晋安婉言谢绝,“府衙能人辈出,定有更合适的人选,太守不妨再寻找一番。至于黑云寨的事,若无绝对把握,暂且不必轻举妄动。”
“统领卫兵的事,世子不必着急推拒,此事想想再说不迟,”鲁太守笑着递过茶来,“这茶味道不错,世子品上一品......”
裴晋安没动,突然道:“周允礼的调职,太守办得怎么样了?”
自周允礼与谢芙成婚后,同僚看不过去他的作为,总有人到上司眼前告他作风不正、私德有亏,甚至一封折子参到了东都洛州。
当初是裴晋安举荐的周允礼,鲁太守本打算重用他,没想到他却先闹出了这样一场风波。
那谢芙也是个胆大妄为的,住在太守府邸时竟还私下与周允礼私通,太守夫人没少说过她让整个太守府邸颜面无光,甚至担心她的作风会连累自己女儿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