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事言语中已经说得很明白,这案子是王长史吩咐人按下的,就是为了拖上一拖,至于他之后会怎么处理此事,那不是他们能猜到的了,民不与官斗,还是让那宅主暂且离开,另寻住处吧!
是自己没有料到这案子的复杂之处,周允礼沉沉叹了口气。
临别之前,周允礼问道:“庆州今年可有向朝廷举荐士子的名额?”
主事摆了摆手,“周兄弟,现在朝政不稳,举荐的事还没有眉目,你且等等再说吧。”
返回客栈后,周允礼拧着眉头发愁到天亮。
正不知该如何向姜青若解释这件事的时候,翌日一早,府衙的差役却先递了话过来,说青砂镇宅子的事,即刻就要升堂审问,要他们立刻前去。
这事大大出乎周允礼的意料,他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关节。
但当他将升堂断案的事告诉姜青若后,姑娘一个劲地甜笑着朝他道谢,看着姑娘那动人心魄的容貌,他心虚地咳了几声,鬼使神差地点头道:“举手之劳,姜姑娘不必再在意。”
案子审问得意外地顺利,被告邓大被扭送到府衙堂上,几顿要命的板子下去便不得不认下过错。
只是王长史府上的管事全程黑着一张脸,因为那邓大做假契收了府里的银子,早就花得一干二净,就算将其关进监房,也难以要回分毫银子,但长史嘱咐过他不许节外生枝,管事只得拉着脸自认倒霉,他的家眷宅子打了水漂倒也不是最打紧的,只是老爷想必会成为同僚闲谈间的谈资,真想不通老爷为何会一改态度甘愿吃下这个闷亏......
案子审完,邓大按律要关一段时日监房,接受律法的管教,而姜青若的房契经府衙盖章认定确认为真,的确是陆宅的新主人。
姜青若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对周允礼的感激又添几分。
只是周允礼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曲折,于是在迈出府衙的大门后,他又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去感谢那位出手相助的主事,让姜青若先在客栈等他,之后他们再一同返回青砂镇。
不过,就在姜青若和香荷收拾好包袱,在客栈外面翘首以盼周允礼的马车时,耳旁突然传来凌乱的马蹄声。
她下意识转首看去。
昳丽天光倾泻而下,只见那位风流世子坐在高头白马上,身着玄色武袍,发束鎏金玉冠,绷着一张俊脸,正催马向这边走来。
裴晋安怎么会到这里来?莫不是又要去逛那青楼妓坊?这青天白日的......
姜青若嫌恶地拧起眉头,正在纠结要不要同裴世子随便打个招呼时,坐在马背上的裴晋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来。
待他定睛看清客栈外的女子时,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剑眉遽然拧起,脸色也沉了下来。
姜青若瞪大眼睛,清晰地看到了他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现在竟阴云密布,心中不由气恼地啧了一声。
她又不想遇到他,是他自己在这里突然出现的,难不成他还介意自己逛妓坊被她瞧见?
就在姜青若体贴地顾及到他男儿的面子,假装没有看到他,只一个劲地低着头瞧地上吭哧吭哧奋力运粮的蚁队时,男子的鹿皮皂靴蓦然映入她的眼帘。
裴晋安大步走到她面前。
姜青若抿了抿唇,慢慢抬起头来,假笑着道:“裴......裴世子,这么巧?”
裴晋安没理会她敷衍的寒暄,也没计较她明明先瞧见他了,却若无其事盯着地面,对他视而不见的行为,只是负手盯着她,拧眉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没随你的家人去昱州?”
姜青若恨恨咬了咬嘴唇。
她倒是想啊,那不是爹娘没等她吗?要是她一早登上了去昱州的船,哪还会一路千难万险地到庆州来?
不过,裴晋安这冷冰冰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就算他以往在行宫救过她,那......那她也没有丢下他,还返回去救了他呢!又不单单是只有他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做得也没有多差吧!
他总不能自恃身份,又因为救过她,就这样蛮不讲理吧?
他昨晚还声称不认识她,现在青天白日就要去逛妓坊,她又不是故意等在这里,平白破坏他的兴致的......
想到这儿,姜青若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瞪着他道:“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没回侑州?”
没想到她不答反问,气鼓鼓抿唇瞪眼的模样,看上去火气还不小。
不过,这个问题裴晋安不打算直接回答。
他昨晚总是疑心看到了她,今日本该一早去往府衙,只是总觉得放心不下,这才出了官邸之后,又独自一人催马来到这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