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情感,其势如水,动则浩浩汤汤席卷天地,静如银镜无波映照千里,夏则奔腾不息,冬则万物无声,此诚非人力所能抗衡,只能自然而然,半点勉强不得。
云黛看着严阵以待的李禅,知道他是误会了,噗嗤一笑:“这事儿我有一辈子好好审你呢,不急在这一时,”云黛将玉璧重新系回腰间,转而抓住李禅的大手,“刚刚不是说白首不相离嘛,就忽然想起来,雪痕姐姐送我那块上刻的是‘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李禅默默将眼神转向窗外,听到雪痕送她玉璧时,李禅就心有所感,又说‘长乐未央,长毋相忘’,这块玉壁乃是他与苏雪痕的定情信物,那还是他当年亲手做的。
“那……这玉壁,”李禅低声问,“她是什么时候送你的?”
“嗯,就是上次去给梅妃瞧病的时候。”云黛回忆了一下,“那时雪痕姐姐看我身上带着牛角章,说牛角质地脆嫩,容易碰坏了,就把那块玉璧送我了。不过我怕碰坏了,一直放着没有戴。”
“哦。”
李禅心里明镜一般,这玉壁是自己所赠的定情信物,自己一直以为她当初嫁进宫中的时候就已经把那东西给丢到什么地方了,却没想她居然一直都藏在身边。可是现在却把玉壁送给云黛,尤其是是在看到自己给云黛做的牛角章之后……
多年以后,她终于要跟自己做一个了断了么?
第547章 变天了(一)
——十二月二十一日·宣政殿——
今天虽然是燕朝,可是到场的官员竟是不输一般的小朝会。
只是今天的宣政殿上异乎寻常的沉默,所有的官员都沉默的低着头。
朝拜见礼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回避皇帝的目光。
韩胄的死对于朝堂的冲击远比皇帝预想的要大,即便是昨天裴济专程进宫来提醒自己之后皇帝也都没有任何的后悔。
皇帝目光越过离自己最近的裴济,扫过下面的群臣,咳嗽了一声:“河南府!前查城外灾民营中作乱行凶的歹人,审理的如何了?可曾问明幕后主使?”
群臣一时间都立起了耳朵,城外的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必然跟成德脱不开关系,可人人皆知不代表就能在朝堂上明言。别的不说,真要是查出来就是王廷安主使的,朝廷眼下兵不备粮不足,难道下一道诏书让王廷安自缚来洛阳么?
“启禀陛下,臣已查知,之前灾民营中行凶杀害玄元广德真人的与前日行刺举子云非墨的乃是同一批凶徒,皆是冀北大河帮所属。涉其事者凡计三十五人,前日入灾民营中合三十人,除首犯陶箭等三人外均已当场格杀,另有五人也已缉拿归案,此事俱在河南府大牢之中。案犯八人如今俱已伏法认罪,口供、人证物证俱无差错。”
“嗯,如何定罪?”
“首犯陶箭,聚啸山林而屡行不法,作乱行凶,戕害忠良,合大辟之刑;从犯七人各有罪状,详按罪行,判斩、绞、徒刑不等,卷宗已送至刑部核准。”裴耀卿躬身答道,“陶箭及余合犯死者当于明岁秋后,徒者即发往边关筑城。”
皇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大理寺卿汪直:“廷尉,宋璟案如何了?”
汪直连忙出列道:“犯臣宋璟已于狱中认罪。所贪墨赃款、钱物凡万余贯,均已没官,按例可以赎铜减罪论,议夺官告身,流两千里。”
“刑部也是一个意思?”皇帝听完之后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严厉之。
严厉之因为韩胄之死,此刻对于皇帝的所作所为颇有不满,此刻听皇帝问起,只生硬的答道:“依律确当如此。”
“嘿嘿,”皇帝冷笑了一声,“朕觉得判得轻了。作乱行凶的匪徒还要等明年秋决,岂不是朕还得出钱养着他们一年?张观主英灵如何能安?洛阳城内外民心如何能定?至于说宋璟,贪墨之罪,赎铜减罪就罢了。可他诬告亲王,枸陷上官,更有蛊惑亲王争储之念,这不是大逆么,怎么可以流放两千里就算了?!”
“朕意,作乱的凶徒,不论首犯从犯,都是一样的罪不容赦,也不必等秋后了,刑部核查一下罪行无误,就都斩立决吧!以告慰玄元广德真人在天之灵,安定民心。”皇帝顿了一下,“至于宋璟,其罪当斩!
念其劳苦,且有悔罪之意,退赃赎铜,改为绞刑,不罪家人。法司以为如何?”
法司的三位主官和裴耀卿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是暗叹,皇帝这个判决虽然比律法规定的略重了一些,单总体还算合理,关键这个节骨眼上跟皇帝硬顶也没什么用处,于是终于一同顿首:“谨遵陛下圣裁!”
“既如此,就这么办吧!”皇帝说完了这些,又看了一眼其他人,“对了,吴王之前说给太府寺的五天之期,还剩三天,萧慎,你给我做好准备,时间一到,便即清点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