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七，你说话注意些！什么叫全是韩掌柜的主意？当时叫的最欢的就是你，现在倒来反口了？”
“你放屁！”
“你才放屁！”
南市，甚至整个洛阳城里最为豪奢房间，瞬间变成了一片污言秽语的沼泽，衣着华贵的粮商们扭作一团，绫罗铺地，珠翠四溅。
“住手！这是怎么回事？！”仓库的门口出现的身影大喝一声打断了里面的混乱。
“柳老板？！您可算回来了！相公怎么说？”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粮商们全都急切的围了上去。
“相公没有见我。”柳老板叹了口气，“听我叔父说相公今天一天都没出过书房。”柳老板口中的叔父其实就是柳承宗的老管家，其实要从血缘上说，这位管家算是柳承宗的远房亲戚，也正因为这层关系柳老板才会成为柳承宗在洛阳南市中的代理人。
“啊？韩相公不在了，如今柳相公又不肯问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柳相公会不会是……”段老七说到这里看了柳老板一眼，他原本想说柳相公是不是打算抽身不管他们死活，但看了一下终于没有说出口，他段老七嘴再臭，也得看人看场合，对韩掌柜那是痛打落水狗，柳老板可是他们现在的指望，真要是把姓柳的逼急了真撒手不管，
那可就真的完了。
“相公虽然没见我，可是让叔父给我带了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必须在五日限期内把太府寺的窟窿给补上，只能多不能少，越多越好。”柳老板深吸了一口气，“诸位和身后的大人们应该也明白，这是买命钱，要是到时候没凑齐，就是玉石俱焚。”
“越多越好？这可应该是多少？一百万贯还是两百万贯？”粮商们忍不住颤抖着问道，“现在咱们就是想拿，也拿不出来啊！”
“就是，之前说的几条法子，除了诸位大人多多少少凑的那一些，另外的钱都还没有着落呢！”
“河南府裴大尹那边避而不见，淮南子更好，干脆来了个人去楼空！”
“咱们这些人说起来虽然也都是家财万贯，可是眼下实在是没有现钱能拿出来了。就算真要卖房子卖地，这短短几天也来不及啊！”
“今天南市、西市、北市的零卖的粮价也都调下来了，可是就靠着零敲碎打的怎么可能补得上那么大的窟窿？”
“大家先别急。”柳老板举手压住众人的喧闹，“太府那边给了回音，说是相公那边从宗正寺宋璟那里弄了一笔钱，今天已经去取了准备补进太府寺，总计大概能有数十万贯，咱们这边压力算是能轻不少，但是剩下的，还是需要咱们想想办法。”
“柳老板，您说的容易，哪有什么办法呢？”
“这样吧……我再去找一次那个姓薛的！”柳老板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至于河南府那边，还是偏劳韩大哥了。”
众人一听柳老板的安排都不禁惊讶出声，韩掌柜？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代表粮商去河南府？
柳掌柜并不想跟这些家伙多做什么解释，韩胄死了不假，但是既然朝廷说的是“病死”，那就意味着韩胄的身份没有变，韩家并没有倒！皇上杀了韩胄，可韩胄此刻是“故韩文灵公”！他死的时候还是大夏的首相。
在洛阳城里行走，身份永远比性命重要的多。假如此刻韩胄没有死，而是因罪罢相的，那才真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了。而现在，故文灵公的使者仍然是在场这些人之中最有分量的人。
面色惨白的韩掌柜默然地点了点头。韩胄的死对于外人的冲击远远不及他这样的韩家中人的来得巨大，韩氏虽然是豪门世家，如今韩氏一门除了韩胄之外，七品以上的官员足足有十七八人，最高的一个如今在洪州做观察使。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可韩氏一门上下都知道，不管外郡有多少封疆大吏，韩家的主干一直在洛阳，一直是韩胄！
可是现在韩胄却死了！身为韩氏族人，他比外人知道更多昨天夜里的细节。
直到现在他手中还有韩胄给自己留下的遗书。
第534章 韩胄的遗书
韩胄最后的话只有七个字：千金散尽还复来！
韩胄不是一个好宰相，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在生死一刻他清楚的知道皇帝开出得价码是以他的死换他令名保全，韩氏一族无恙。
韩胄更深深地知道这个价码只是针对当时当下陛下所了解的“罪过”。自己为相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计其数。一夕身死，哪还能保证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被挖出来？到时候自己已经不在了，谁又能护住韩氏一族呢？
既然如此，就要尽可能的做一些能够用来自保的事情，只要韩氏一门底蕴还在，哪怕是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