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关系?”裴耀卿嗤笑一声,“各位恐怕不知道宗正寺最后送来河南府的是什么样的粮食吧?因为河南府拿了粮食是要去城内的粥场分发给城内的饥民的,当时我去看过,这些粮食实是合着麸皮、砂石、稻壳凑数之物!那是饥民,不是牲畜!这等东西岂能下咽?某叫河南府把这些粮食粗粗筛了一遍,结果里面真正能吃的粮食不过一半,就算加上麸皮也不过七成!你们送来河南府的尚且如此,送去城外的怕
更是不堪!城外的道士们若真拿着这等东西给灾民们吃,恐怕灾民早就要哗变了!”
“这……”宋璟老脸一红。
这事儿宋璟当然心知肚明,那些粮草是从各寺观过来,本就各色混杂的:豆、黍、麦、稻、麻、稷、菽什么都有,你总不能要求洛阳大小数百寺观都跟户部的粮仓一样所有粮食都有专门的仓房,百姓奉纳给寺观的粮食更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种类多了,里面自然也就免不了会混着一些麸皮杂物。
寺观拿来的这些粮食合并打包再有点砂石混进去也属寻常。
可问题是,这些粮食到了宗正寺之后,宋璟和宗正寺下面的官吏们动了手脚。
他们向来拿下面寺庙道观的油水拿惯了,当时吴王一回来就接了赈灾的差事,他们平白多了这么多差使心里哪能没有怨气?事情不能不做,毕竟吴王天天盯着,拿来的粮食也不能短乐斤两。
但给吴王穿穿小鞋、上上眼药,解解气还是可以的。所以当时故意往里面又多掺了近倍的砂石麸皮,这样一来最后入库分发的粮食比你吴王要的还多得多,这总算是全力配合你吴王的工作了吧?!反正这些粮食最后也是给那些遭瘟的灾民吃,一帮要死的家伙有的吃就不错了,难不成还能挑三拣四么?!
宋璟怎么也没想到隔这么久,最后板子绕了一大圈,居然还能打在自己身上。
不过,这事宋璟并不怎么害怕,至少这一回宗正寺上下并没有从这笔粮食里面贪墨什么,充其量就是加了点料。时间紧迫,分装的时候大意了装了砂石进去,有什么好奇怪?就算到皇帝面前宋璟也不害怕。
宋璟镇定下来,两手一摊:“大尹,宗正寺募集的本就是寺庙道观的供奉,都是百姓平日捐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裴耀卿何等人,宋璟的这点心思他怎么会看不穿?一看他的表现就已知道此时定然有他们在里面搞鬼,只不过查无实据没办法奈何他们罢了。当下也不多说,轻描淡写的揭过。
裴耀卿也不和他多缠磨:“账目的事情河南府还没来得及核实,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且城外都是些道士和尚,又要管着灾民,又要治病,还要兼着做账,别说错漏,能想的起来做账就已经不容易了,你当这些念经作法的和尚道士是户部的官员吗?这么大的数目,算不清楚再正常不过,你们若是想知道实际情况如何,不如派人去把他们账目都清点一遍。”裴耀卿说得极是光棍,心说,我是敲锣打鼓求你们赶紧派人去查,这能省我河南府多少事儿啊。
堂上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第465章 三法司会审·裴相醒了
这会儿除了冯谏和宋璟是一心想着要把李禅弄死不算,其他人都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严厉之本来就对吴王亲善,只不过素来刚正不会因为私情徇私罢了,如今见李禅的嫌疑已经基本解除,自然是心情放松许多。
汪直又不一样,他本来并不在意吴王如何,甚至因为他儿子汪梓辉的事情还颇想借此机会整治一下李禅。可是若真的按宋璟的证词上报,断李禅一个谋反谋逆,陛下也就此信了,雷霆震怒之下把吴王给斩了。这样吴王确实是没了,可他们的官也当到头了!
不仅如此,说不定最后抄家灭门都不在话下。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在殿上让陛下盛怒之下砍了自己的亲儿子,等陛下回过味儿来,要秋后算账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且太子不日就能回京,以太子与吴王的感情之笃,知道是自己这几个把他二哥给弄死了,哪儿还有自己这些人的好?
要知道,太子可不是吴王,以他的性格他是能亲自带兵直接过来抄家的!
汪直是不喜欢吴王,存着敲打敲打吴王的意思,但绝对不想给吴王陪葬!
在这片异样的沉寂之中,众人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过了一会众人才发现,现在实在是太过安静:从刚刚一直伴着响的那个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停了。
众人都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看向裴相。只见裴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