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霖是个武官,全然不管这些弯弯绕,他只知道一点,即使自己和吴王再不对脾气,吴王是重建东宫绝不可少的臂助。而吴王回京以来的所作所为也让薛霖看得清楚:且不管他是否还如三年前一般忠诚于太子,此时此刻,能解京城之危、能为太子回京、出兵成德扫清障碍的只有吴王!
薛霖冷笑道:“我看韦大人作太府寺实在是太委屈了,满口都是依理循例就言之凿凿,言下之意根本是已经认定了吴王囤积粮草,意图不轨了。既然如此那还要彻查干什么?干脆直接定罪好了!”
“薛大人,我不过就事论事,怎么就成了直接定罪了?吴王犯忌之
处甚多,多有可疑处,尤其如今是多事之时,凡事多想一层有什么不对?难不成薛大人以为现在事事讳言,到头来意料不及反倒是好的么?”韦定湘看了看薛霖,“若是太子殿下此刻在洛阳,那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此刻东宫无人,吴王身处嫌疑之地,行事难道不该更加慎重么?但是吴王却如此行径,实难释人之疑!”
严厉之忍不住喝道:“韦大人这是要以莫须有之罪治人么?!”
韦定湘亢声道:“我不过防微杜渐尔!”
“如此罗织罪名,此乱世之由!前唐之周兴、来俊臣殷鉴未远,韦大人妄作此语,是要引陛下至昏聩之道么?!”严厉之怒道。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激烈,渐渐的殿上的大臣们甚至开始三三两两的互相争论起来,宣政殿上顿时乱成了一片。
皇帝的脸色更是越来越难看,刚想发作,却见一直站在最前面瞑目养神的裴济很夸张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向大殿正中踏了一步。
虽然只是一步,却仿佛有魔力一般,原本喧闹的殿上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现在大殿中央这个身影所吸引。
即便他的身形已经不如以前挺拔,也不像以前那样在大殿上矫首昂视,刚才殿上百官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他也一直一言不发,以至于大家真的相信他已经老了。
但当他动的时候,群臣甚至看到了宣政殿的光影之中有猛虎出柙,神龙飞动。
“裴相?”皇帝当然注意到了裴济的动作,而且因为裴济站在百官的最前面,在御阶之上的皇帝和仇紫英是唯二能看见裴济表情的人。
“陛下,老臣已是乞骸骨的山野闲人,对于今日殿上的事情本不该说话,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是数年不来这宣政殿,这两日看下来,觉得朝廷如今热闹了不少。列位大人都是慷慨陈词,侃侃而谈,着实精彩纷呈,臣听得心痒难耐,也就倚老卖老,僭越一回。”说着拱手一礼,“年老昏聩,说得不得体的地方,列位同僚多多担待!”
皇帝瞥了一眼一脸笑意的裴济,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嘴上却和声道:“裴相说哪里话?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第435章 裴相出山(一)
“刚刚列位大人所言都很有道理。既然三法司相持不下,那再怎么论也是枉然。”裴济笑道,“与其在这殿上论道辩法,猜测吴王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心怀不轨还是一心为公,不如就直接把吴王拉出来审一审,不就都明白了?”
“审?”韩胄一愣,裴相怎么支持审吴王了?这种事情涉及皇亲贵胄,那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能直接审理?这一审那不是没事都审出事情来了?
“是啊,既然案情不明,那就把案情查清楚,审明白。”裴济点了点头,“这等事情最忌拖延,咱们殿上不能定策,外间就难有方向,一拖二拖的,很多事情本来不大、不复杂,也硬生生给拖大了。所以我以为万事都不要拖,当断则断,就算暂时定不了的,也应当动起来,而不是花时间在这里等,等可等不出结果来。”
“那裴相以为这案子如何审法?是交刑部,还是河南府?亦或是御史台?还是说直接上政事堂?”汪直上前道,“若是让大理寺来审,殿上总要有一个章程,审什么问什么,下官也好有个分寸。”
汪直说的理直气壮,要审没问题,但是总有一个谁为主的问题吧?刚刚三法司的主管各执一词,审出来另外两家不认可,就算是审出来结果还是要打嘴仗。
“审理案件当然是要法司来做。”裴济浑没把汪直的质疑放在心上,随口道,“既然三法司各执一词,各有偏重,那不妨就三司共同审理。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共同问案,如此不存偏颇。”
冯谏问道:“三司会审?以何为主呢?三司问案之后要还是各执一词又当如何?”
裴济笑道:“这就要看河南府还有户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