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遂离开之后云黛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那只打开的木匣,犹豫了半天终于过去把那件人皮衣拿了起来。
胶树汁液所制成的人皮衣份量不轻,相较之下里面混的那点金丝反倒不足挂齿了。但是真的穿上身之后却意外的轻便合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赫然便成了一个健壮的男子模样,在也看不出一点女儿形貌。
但这一身倒把云黛吓了一跳,尤其这人皮衣因为制作的初衷是为了震慑夷人,所以身上的肌肉块垒分明,云黛所见的人物之中,倒还没见过比这个更健硕的,非要说的话,也就云黛的父亲云麟比较接近,云黛曾在夏天见过父亲在演武场练功的模样,不过后来父亲年岁渐长身体发福也就不复旧观了。
相较而言李禅虽然也颇健美,但更加偏向颀长。
所以云黛低头盯着现在自己的模样看了一会,不由得有些脸红起来。
云黛试着行动了几下,发现这胶衣虽然厚实贴身,但因为有弹力的关系,对于行动并不太影响,而且也不知道广陵会在制作上有什么秘密,这么厚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竟并不觉闷热,反比平素裹的布帛更舒适。
云黛试着穿上平时的衣服之后,身上的块垒因为袍服宽大不再觉得那样突出,但是似乎较之平日更加英挺了些。云黛退后几步,对着屋内的铜镜照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又换下衣服略略整理了一下,准备就寝。
第425章 天命有定端(一)
云黛刚躺下,忽得想起一件事情,从案上抓起李禅的那枚吴王金印,找了一根绦带穿了,想要学李禅挂自己的银匣那样挂在颈间,结果挂上去才发现这金印足有二两余重,而且棱角分明,实在是没办法这样佩戴。
在房内翻了半天,这才在之前李禅送自己的那套印信之中寻到了一个银制的印笼,将金印小心的放了进去,又仔细的放在枕头底下。
明知道后面颇多事情,应该好好休息。但是真的躺之后云黛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她重又摸出吴王的金印,一面用手指摩挲着金印的印文,一面想着,这个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一样不能成眠?
中午的时候听仇枢密说他是去了华林园,那是什么地方?听着倒像是个苑囿,不知道他在里面是不是安好?他头上的伤碍不碍事?在华林园里是不是也有御医负责他的调养?
不知怎么的,云黛又想起了李禅写给自己的那封信,心里不由得又有些哀怨,说是给自己写的那封信里,真正跟自己说的话不过两三句,满篇都是交待前情,嘱托后事。
这么一想,之前他写给自己的信,鲜少有谈及两人的情愫,信上不是公务就是学业,都是写到最后,在纸缝行间写两句关切的话。
真不知道他一个吴王,明明可以像李乐那样无忧无虑的混沌度日,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活得那般疲惫,甚至弄得自己身陷囹圄,处于险境?
他又不是储君,他图什么呢?
云黛想不明白,但是云黛现在知道的是,她要好好完成李禅给自己的嘱托,在李禅困于华林园的这段时间,把城外的事情料理好。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好好休息。
她强迫自己睡觉,在心里默念着医经、道藏还有新学的儒学经典,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才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她做了一晚的梦,她梦里有爹、有娘,有哥哥姐姐弟弟,还有薛岳、张观主、杜确,甚至连少了门牙的谢祎都在其中。
却独独少了李禅。
当她从梦中惊醒时,枕头已经是一片湿凉。
此时,窗外的风雪已经停了,整座洛阳城似乎都被一片银白色包裹住了。
云黛一眼看出窗外,天地皆是一片缟素,她忽的想起昨天的事情,一时悲从中来,久久不能自已。
云黛只觉得只过了一天整个洛阳城似乎就像变了一个样子,变得一点也不像之前的模样了。看着外面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云黛真有点想缩在房间里哪也不去。
国子学那里虽然崔衍昨天告假之前帮自己打了招呼,但是今天还是得向王介王大学士告罪,毕竟以后为了料理城外的事情,国子学的课业实在是难以兼顾;
今天还得去城外的疫病营一趟,张观主新丧,城外无人主事,又刚刚下了大雪
,千头万绪都要有人来拿主意。
还有薛岳那边的事情自己也得有个章程……
凡此种种,云黛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云黛不是毫无庶务经验的深闺小姐,相反多年以来跟在父兄身边处理庶务,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不管是帮着父亲理清讼狱,还是在成德料理疫情,每一桩事情不说能处理的十全十美,总也是妥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