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总是沉浸在书中岁月的杜确第一次感受到“疑义相与析”“坐而论道”是何等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一时之间只希望这节课的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让他可以好好吸收领会。
就在二人正说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之处时，李禅身体忽然摇晃了两下。
别人或许没有在意，云黛一下子警醒起来忙看向李禅：只见他面皮微红，
额角见汗，唇色苍白。
云黛又仔细默数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李禅的呼吸此时变得极浅，频率也快得不正常。
须知李禅昨天伤得不轻，特别是失血过量之后并没有真正能好好休息，此刻站立许久，又讲了那么多课，早已经是虚耗过度的状态。
只是他现在是正讲在兴头上，靠着一股精神撑着自己并没有发觉。若再这样下去，只怕非得当场昏厥不可。
云黛看他晃的这两下已知李禅心力不济，心中一惊，连忙腾得站起来：“崔博士！”
第371章 新来的李同学（九）
李、崔二人正讲到酣处，俱是一惊。
李禅笑吟吟看着她：“易之，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听不懂的地方？”
崔衍对谈之后刚刚心中那点郁结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此刻心情也是畅快非常：“是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便是了。”
云黛心中那个焦急：“崔博士，李、李、他……殿、……李同学，你要喝水吗？”
李禅一愣。
崔衍也没有明白。
云黛急得直跺脚，但她又不能明说：“那个，崔博士，他……他……身体不大好！”
此时崔衍才醒悟过来，李二昨天受了伤，他转头细细打量李禅：昨日上午是说李二伤的不轻，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甚至还请了云非墨这样的外援去帮忙。
可刚刚崔衍并未看出李二有什么异样，头也不像破了样子，心下自然以为是消息过于夸大了，动手见血是真，什么衣衫染血只是李乐这个小子说话夸张而已，应该并没有传言的那么严重。
此时云非墨一打岔，李禅亢奋心绪得已缓和，这劲儿一松下来，李禅立刻觉得一阵倦意涌了上来，觉得头脑有些晕眩，人悄悄往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崔衍的几案上，微微喘息起来。
崔衍这时细细观察，只见李禅身上衣衫湿透，扶住几案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连忙上前扶住他，小声问道：“李二，你怎么了？”
“无妨，只是有些乏了。”
见李禅迅速苍白下去的面庞，崔衍心里一阵懊悔，本就知道他受了伤，今日就不该硬拉他上来讲学：“好了，李同学，你程度不错，若是身体不适，可自行下去休息。”
李禅太享受与崔衍辩经论道的感觉，刚想说缓一缓便好，就觉得对面有一双目光刀一样剜着自己，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自家的小铁牛，只得无奈摇头：“那博士，我先回位置上去了。”
见李禅往回走，云黛忍不住站起来去扶他。
薛岳眼尖，见她一离开座位，便闪身移到了云黛的位置，又和杜确坐在了一起。云黛回来的时候，自然‘不得不’又和李同学坐一桌。
李禅坐下后有些支撑不住，先是喝了些水，支着头喘息了一阵，仍有些头晕目眩，之后干脆伏在桌上。云黛急得直接拉过他的手给他诊脉，发现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这一幕崔衍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剩下的下半节课崔衍固然上得心不在焉，云黛更是没听进去多少，噘着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着李禅，恨不能用眼睛在他身上瞪出两个洞来！
李禅自然知道云黛在气什么，只得一个劲儿地赔笑脸。
如此好不容易捱到下课午休。
杜确第一个转过来，对着李同学深深作揖：“抱歉，早上多有得罪，李兄的才华杜某佩服！适才杜某偏狭，
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李兄恕罪！”他此时是真心诚意的觉得这个宗室子弟才华卓越，道歉只是也是语出至诚。
李禅含笑道：“杜兄心直口快，嫉恶如仇，我也十分喜爱，些些小事无需挂怀。”
杜确青面一梗：“一码归一码，杜某道歉，是因为刚才出言多有冒犯，小觑了天下英才。不过李兄有此才华，不去上舍求学问道却甘来下舍，实在令人费解。”
李禅刚想解释两句。
杜确挥手打断：“如此举动，想来是专为易之而来，李兄是宗室，既然天予奇才，又怎么能自甘下流？竟至于过来缠着云公子，如此行径实在是有些不妥。杜某冒昧，还希望李兄自惜才华……”
李禅听得微一皱眉，这个杜确还真是直率的可以，而且立场极其坚定，实在是有趣的很。他分明就是极重才学的人，否则不会专门过来给自己赔礼道歉。可就是见识了自己的才学之后，却丝毫不因为这个就改变自己的立场，还是坚持让自己远离云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