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禅说着抽出其中一张来,指点上面的几处红叉:“譬如这篇狐仙勾魂索命的故事情节文笔都不错,只是立意上太过简单,既没有劝喻世人不要贪恋美色,也没有最后说道因果报应,便连常见的报恩还愿也没有,只是一个狐狸精没来由的诱杀过往书生,难免落于下乘。”
“还有这篇山中精怪戏耍道士的故事,情节确也新颖可观,尤其是观主作
法引雷,降服精怪,最后却发现连天上的神仙天雷都是精怪的障眼法,是在叫人称奇。只是道教乃大夏国教,你在文章中公然写道士无能至此,恐怕不妥。”
李禅就这么一篇篇拎出来点评,要么是立意不好,要么是干犯禁忌,要么是情节重复,几乎每一篇都提了一大堆的意见,末了还来了一句:“没想到你写这等东西还颇有一些长材,到小瞧了你。以后就算考不上,写传奇故事话本也能养活自己。”
李禅这话半是开玩笑,半是夸奖云黛写得不错。
可落在云黛耳朵里可就全不是这个意思了,自己写的东西几乎全盘否定,你这时候再来夸我写得好,这不等于是讽刺嘲弄自己吗?本来云黛写诗就憋了一下午的怨气,好容易刚刚一番拳脚撒了气好了一些,结果信心满满写的传奇故事又被李禅点评成这样,云黛一直以来的骄傲和倔强顿时土崩瓦解,眼泪又开始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李禅这才注意到云黛的不对劲儿,但他也没意识到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还以为是自己点评过于严苛了:“不是说了吗,打叉不是说你写的不好,只是在行卷里这样写不适合。只要略加修改,这几篇都是能用的。我看你在方面有些天赋,朝中有几位大人颇好这类文章,不妨多写几篇,拣选之后说不定有奇效。”
可是他越是这样说,云黛就越是难过,一开始还只是眼中带泪,到后来直接就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可把李禅给难住了,这小丫头怎么回事啊,这一下午哭了多少回了?也不知这小丫头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
“我的云小姐,你这是又哭什么呀?要给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我堂堂吴王以大欺小欺负你呢”李禅到后来也是无奈了,以手覆额忍不住摇头叹息。
“你就是欺负我了”云黛越哭越伤心,“你明明就是嫌弃我我也不会写诗,也不会作赋,就会写个汤头歌你还笑话我”
李禅这时凑近了看云黛哭花的脸上冻得有些发红,鼻子上还挂着两滴晶莹的鼻涕泡,一双手也是冻得通红,心中一动,看来明日还是叫郑楚把正屋的火龙通开,不然真冻坏了她也非自己所愿。
李禅看云黛哭得可怜,想想第一天确也辛苦了,虽然还有一遍没抄完,还是让她早点睡,于是又看了看云黛誊抄完的几张策论,仔细放在一边:“好了,今日你也辛苦了,先去睡吧。接下来几日还有的忙呢。”
云黛给这么监督着用了一天功,着实累的不行,此刻听李禅终于放自己睡觉,也顾不得刚刚还在哭鼻子,直接起身就跑,连行礼都顾不上,生怕李禅反悔一般。
第110章 上课起晚了
这边抽抽搭搭回到自己房间,哭了一会又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李禅若是真嫌弃自己、笑话自己,又何苦花整整一下午时间陪着自己?之所以这么难过是太想要在他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偏生又遇上不擅长的诗赋之类,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云黛想通了这一层心情也好了许多,只是坐了整整一下午早就累得头晕眼花,手也酸的不行,胡乱梳洗了一下钻进了被窝。云黛的房里温暖如春,想起他那寒窑一样的房间,云黛简直无法理解堂堂一个吴王怎么有这样一种近乎自虐的习惯。
人真的是奇怪得很,明明已经困得不行,但是躺在床上反而无法很快入眠,她从枕头下面掏出那本金册:云黛想了很久,这东西如此珍贵要紧,平时自然要随身藏着,晚上搁在枕头底下才能安心。此时拿在手上,这本薄薄的金册竟让云黛有些心绪不宁。看着金册上那处空白,幻想着自己的名字不知哪一天就会填上去,成为他的王妃云黛一想到这里就有些羞赧,暗骂自己怎么老想这些有的没的。就这么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最后竟是抱着这本又硬又硌的册子吹熄了灯。
这一段时间,先是姐姐突然身殒,接着就是被双王俱保的事情弄得难以心安,前两天在忙着写《永昌奇案》,之后又因为李禅送得金匣子搞得彻夜无眠,如今《永昌奇案》完稿,索命地金匣子变成了保命的金册,云黛这么多天终于完全卸下心防,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