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禅闻言心中一动。
老者说完将手里的酒盏往棋枰上一搁，示意童子扶自己起来。李禅一见连忙上去相扶，老者拍拍他的手：“随我走走。”
一老一少绕着这方水池走了几步，老者驻步，身后的童子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包鱼食递了上去，老者将鱼食撒入池中：“陛下给你发诏书让你回来，你前后拖了快一个月，当时说是河朔有事也就算了。怎么如今回来了还偷偷摸摸的不进城，躲在城外闹什么玄虚……躲就躲了，这一脸胡子又是什么章程？”
李禅颔首道：“陛下召我回京不假，可时下太子尚在西北，云家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老五老六老七监国久久不能定策，朝廷上下已是疑云密布。我若此时露面，怕是会把水搅得更混。”
李禅应对颇为玄妙：大夏皇帝诸子之中，除太子之外，以二子李禅最贤，声望最隆。几年前因故被遣出京，赴晋阳督造晋阳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回过洛阳。如今太子出外，太子的姻亲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难免令人生出东宫即将易主之虑。监国的老五老六老七或者威望不足，或者才具有限，还不足以对国储之位造成威胁，可是吴王此时入京，那满朝文武会不会以为皇帝有意换储呢？若真到了那一步，只怕引起的乱子还要甚于河
朔之事！
老人闻言停下脚步：“怎么？你还是不想……”
李禅对老者一揖到地：“李禅从未想过。”
“你以为不想是好事么？”老者将手里的鱼食全部丢进水里，“看看你那个宝贝四弟，把朝局弄成什么样子了！他就不是当皇帝的料！”
李禅弓着身子：“老师慎言。太子乃国储，明日之皇帝，他若不配为君，那也是老师教的不好。”
老者烦躁的对李禅摆摆手：“好好好，都是老夫的不是！！你走吧，你走吧……对了，你这一把胡子弄干净前，别再来碍我的眼！”
第87章 薛公子是谁
——大高玄殿——
待到李禅转回大高玄殿已是午后，一回来便吩咐冯三：“把那小……小云公子给我叫来。”
冯三有些犯难，踟蹰了一会儿却并没有动作。
李禅不禁有些奇怪：“嗯，怎么不去？她又怎么了？”李禅御下极严整，冯三身为亲卫队长绝不至于这样没规矩，所以一定是云黛出了什么问题。
冯三回道：“殿下，小云公子一宿没睡，您回来之前不久才睡下，这会儿怕是叫不起来。”冯三这段时间受命护卫云黛，虽说这一路上被云公子的种种奇思妙想、肆意妄为吓得够呛，心底对他却十分亲近：小云公子没什么架子，待人真诚又热切，很难让人不喜欢。这才多嘴向吴王解释。
李禅没好气道：“才睡下？她在观里忙什么忙得觉都不睡？”李禅也是心气不顺，自己当牛做马的出去想办法，她在家里待着怎么还这么不省心？搞什么弄得大白天还在睡觉，自己找她都见不到人影！
冯三老老实实答道：“我也是听交班的兄弟说的，昨天晚上云公子房里一直没熄灯，还一直在叹气，应该是一宿没睡。早上殿下出门后，云公子就一直在后园门口等殿下回来……”
李禅听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嗯，总算还她有点儿良心。”但后面的话李禅就不爱听了。
冯三继续说道：“后来，来了一位薛公子，两人在竹林中的凉亭内聊了一阵，薛公子走后，小云公子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写什么东西，连午膳都是在房里用的，直到刚才才睡下。”
李禅蹙眉问道：“等等，薛公子？什么薛公子？”
冯三答道：“就是在公车馆认识的，云公子的一位朋友。”
“朋友？”李禅哼了一声，“她才到洛阳几天就有朋友了？”
冯三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儿，从怀中抽出一个卷轴，呈递给李禅：“殿下，云公子说若您回来他没醒，就让我先把这个交给您，说是……给您的回课。”冯三当时听云非墨这么说也是一阵咋舌，心说这位小云公子对自己这些护卫兄弟都还挺客气，怎么对殿下却这么……洒脱？哪有回课的东西让人转交自己在那睡觉的。
偏生平素端正肃然的李禅就这么不以为意的接过。李禅展开扫了几眼，发现是一篇策论。李禅微微颔首，想来冯三他们说的她在房中奋笔疾书就该是在写这个。想到此处，李禅心中不由升起了一阵怜惜：这小丫头真的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遭此大变还要收拾心情写这种东西，确实难为她了。
冯三见李禅神色和缓了不少，又问道：“那……殿下还要不要见云公子？”
“不必了，让她先睡会。”李禅想了想，将手里的策论搁下，轻轻点了点书案，“待她醒了让她立刻来见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