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整个京都的人都蒙了,那家储米仓一直只给姜敖的米行供货,哪怕官方再说这批米是专门为前往保和殿祈福的太后特供的,可人人都觉得,姜敖干得出好米掺着毒米卖的事。
姜敖的米行铺子几乎遍布京都,往日里少不得十家有八家去那里买米,可一夜之间,没几个人再敢去姜家的米铺。
往年姜家几乎垄断米行生意,别的米铺处处受姜家打压,如今生意反倒兴隆的了不得。
姜敖在朝上喊冤,一方面皇帝言语上维护姜敖,另一方面姜家众米行的老板,却始终没有被放出来。
“这一招真是直戳痛点,人人都知道皇帝孝顺,又放出话来,下毒之人要诛九族,这些人怕给太后下毒的事情牵扯到自己头上,这时提起储米仓账目问题,反而就退一步愿意说真话了。”秦柔一边挑拣早前命人从树上摘下的柿子,一边对旁边席地而坐的韩惟道。
“虽然都撬开了口,但账目的事牵扯出了常平仓的管事和户部也就到头了,其余人不过是罚奉减薪,小惩大诫。”韩惟将秦柔捡好的柿子,一个个兜进衣服里。
秦柔有些讶异,“太后娘娘大病一场,就这么作罢了?我还以为皇帝要借此事打击姜敖,怎么最后即使牵扯出了盗用常平仓储米的事儿,也没有深究姜敖。我不明白,百姓可都说皇帝偏袒忌惮姜敖,任由他从百姓身上取利,京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两件事,皇帝虽没有深究,到底握住了姜敖的把柄,一方面京都米行能正常收回官家手中,另一方面借着这件事作为与姜敖在战场上的筹码,皇帝把今年恩科的主持权收回了自己手中。何况,如今绝大多数兵权,仍都在姜敖手中,绝大多数官员不进忌惮他的势力,也还依靠着他吃饭,想要借这两件事彻底扳倒他缺乏证据,时机也不成熟。”
“所以,等那些掌柜交代了盗用常平仓粮食的话题后,官方又说毒应该是稻米种植时不小心沾惹的,与姜敖无关,给了姜家台阶下,至于百姓信不信,就不关皇帝的事了?”
听韩惟解释完,秦柔觉得这一出敲山震虎厉害,京都米行和常平仓的管理拿了回来不说,更重要的是拿回了恩科的主考权,便能借恩科选举培植自己的势力,又顺便打击了姜敖在民间的声名。
“我就说我这白捡的皇帝哥哥不是什么坊间传说的绣花枕头,姜老大人还是轻敌了。”
秦柔又含笑觑了眼盘腿坐在地上望向她的韩惟“这个毒米事件我怎么瞧着更像是一个圈套?借此,才有了借口一夜间拿住这些掌柜,姜敖被捏住了痛处,跳起来也没用。这么好的谋划,你这位虎头军师可有出谋划策?”
韩惟看着秦柔也盘腿坐在自己对面,笑意融融,一双眼弯成他见过所有月亮中,最明媚的弯月,心里动念,却忍不住说些不解风情的话。
“他之所以没跳起来,实在也是皇帝打一巴掌给了个甜枣,即使出了这种事,今早朝会皇帝仍允诺了将金陵巡盐的肥差给他的好女婿,季华,估计出了这月,就要下金陵了。”
秦柔收起笑意,轻轻蹙眉的动作落在韩惟眼里。
秦柔没接他的话茬"常平仓的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姜敖是那只硕鼠,如今,又让他的人去巡盐,当地百姓恐怕要怨声载道了,这些言论,皇帝只能暂时担下,因为更可怜的是金陵的百姓。"
“金陵是富庶之地,当地官员因天高皇帝远,难免胡作非为,每次进京不认皇帝,认姜敖,冰敬碳敬数目多得数不清,下个钩子,才能彻底清除积弊,也属为了大局的无奈之举。”
秦柔叹口气,笑摇了摇头“你们的大局小局,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不该把那里的百姓当做你们相争的筹码,你们下钩子,最后所有的负担不都是转嫁到当地百姓的身上,等到你们清除积弊,只希望他们能求来一个一心为民的好父母官。”
秦柔将装在兜篮的柿子放到一旁站起身,脚却不小心踩到裙摆,一时没站稳,便往前面栽了过去,稳稳落在韩惟身前。
韩惟伸手将她扶住。“你放心,我想办法为他们找一个好父母官。”
“这话说得奇怪,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秦柔因靠着他胸前,韩惟话语间吐息皆在她耳旁,耳朵又酥又痒,忙将双手从韩惟手中抽出来,转身便要走“还不放手,我去为祖母她做糖渍柿子去。”
走了半步才发觉柿子忘拿,忙又回转身子去拿兜篮,猛地回头,险些又撞到韩惟胸前。
“你慢点,小心又跌一跤,你不让我扶你,这次我便由着你摔了。”韩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