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柔知道,太后若是想追究姜茵之过,便不会问她,既然问她,不过是想让她给一个过得去的解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当这场闹剧从未发生过便是。
太后盯了秦柔两眼,倒是有些意外,受了众人奚落,竟也丝毫不委屈,仍是大方得体,看得明白她得意图,太后觉得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这是个懂事的丫头,
太后笑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哀家道是多大的事,原来不过是为了朵花,你们两个丫头,当真是不让我省心啊。”太后先将姜茵扶起来,又将巫汐拉起来。
“都是自家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在这里胡闹,像什么样子,竟还将人家的面纱扯下来,巫汐,快去给人家赔礼。”
太后话已至此,巫溪再是个直脑筋也明白了,太后只想息事宁人,哪怕,姜茵出口便是株连九族的大错。
巫汐再不满意,也只得先行作罢,给秦柔赔了个礼,秦柔笑着受了,此事便算了了。
“你们也都起来吧,不必跪着了,我是想来同你们年轻人说说话,拘束了反倒不好。”
“是!”众人袅袅站起来。
太后走到花丛旁边,“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海棠,所谓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气韵非寻常可比,这宫里的牡丹、月季,都以温泉之水养神,错季生长,可到底还未到节气,不是应季之物,缺了几分纯粹。”
众人揣摩着太后的话,才刚秦柔说喜欢海棠,这会儿太后就褒扬海棠,不知是有意安慰这受了委屈的姑娘,还是另有什么深意。 ……
“咱们走吧,皇帝今日下朝晚,咱们直接进殿内等。”
太后扶着王公公手先上了轿辇。
轿子转出园子,太后向身边的王公公道“看着年轻孩子,才觉得哀家是真的老了。”
“老奴只知道,风华无双这词只能用在您身上,姑娘们虽年轻,但到底还需要历练啊。”
“这话也不尽然,想想我年轻的时候,还不如她们呢。”
太后坐上辇子,掐着手里那朵粉丢丢的海棠,漫不经心道。
“那带着面纱的,是谁家的姑娘?”
“是秦老将军家的女儿,名唤秦柔。”
“竟是秦仲的女儿,没想到秦仲那死性子,能养出这般玲珑剔透的姑娘,哀家觉得这姑娘不错,你说呢?”
“太后说好,自然是好,只是……”
“怎么?”
“这秦姑娘已有了婚约,太后若想在秦姑娘做身上做打算,只怕白费心思了。”
太后神色有些失落“哦?是谁家儿子?”
太监咳了一声,低低道“韩向大人的独子,韩惟。”
“又是他!”太后有些错愕,旋即闭目,用手扶着额。
提到韩惟,太后着实气得头疼,这韩惟带着自己的儿子玩物丧志,荒废正业,闹得满京都百姓将皇室的风言风语传做了笑话,这成什么体统。
太后歪回了轿辇上,叹口气“罢了,既然无缘,若是这姑娘能带着那韩大公子收收心,也是哀家的福气了。”
“太后您多虑了,韩大公子聪明,虽然胆大无礼了些,可也不敢胡闹,皇上是您亲生亲养的,皇上的性子,老奴知道您更知道了,外面的人胡乱议论罢了。”
太后靠了回去,深深叹了口气,她自己的儿子,她当然清楚。
*
昭文殿燃着上好的龙涎香,踏进去便觉幽香隐隐,只是这香少有,在苏门国亦是奇珍。
又因太后喜欢,凡苏门贡香,必呈宫中,便是世家大族,亦未必见过上等龙涎,只能是以次等作焚。
香炉在殿上龙座旁的的香案上燃着,仅仅一丸便满室生香,太后坐在龙椅左侧,半身笼在烟雾中,一边摇着扇,一边与旁边的忠靖王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
左下手是几位郡王妃,身旁坐着自家的未出阁的妹妹或侄女儿,乍一眼不觉,细瞧则能发现,几位姑娘在装扮上都下了番精妙心思的。
再往下便是几位诰命夫人和姜茵。秦柔则乖乖跟着秦老太太、林氏和秦洺在左下手近殿门之处坐着。
秦仲如今不过白身,几人能被安置在殿内,已是分外看重,可秦洺却似不大乐意,抿着嘴,似是不服气被安置在这埋灰的角落。
秦柔则觉得此处甚好,毕竟刚刚惹了是非,离那龙椅远些,一举一动不至于招惹众人视线。
秦柔兀自饮了几杯茶,便听得门上报“陛下驾到。”
秦柔忙跟着众人行李,等着小皇帝安稳坐在龙椅上,示意众人平身才坐回去。
“这是家宴,众卿不必多礼。”皇帝笑言,朝臣们便纷纷落座。
声音似昆山之玉,沉静清冷,年纪听来和秦威相仿,秦柔微微抬头,却相距甚远,看不清皇帝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