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歇在这里呢?你们快回帐里吧。”
一个士兵见了秦柔,忙起身站起来,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总督大人说, 让我们守着知府大人, 看您有没有什么吩咐。”
“知府大人我来照顾就行,你们快回去休息吧,若是总督大人问起来, 我来向他解释。”
几个士兵点了点头, “姑娘, 麻烦你了……”
秦柔摇摇头“雨可是小一些了?”
那士兵脸上终于露出两行白白的牙齿, 笑了笑“老天可怜大家伙,昨夜起, 就小了些许, 疏堵的及时, 没造成太大的损失,不过淹毁了些农田, 想来,今日过后就可以做善后工作了。”
“跟着知府大人救人的那些兵士都回来了吗?”
那士兵神色暗了暗“跟知府大人一起回来四个,另四个现在还没找到,又一夜过去了,只怕……不好找,索性,知府大人他们被卷到下面的河滩上。”
秦柔看着他稚嫩英气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十八,姑娘。”
秦柔偏过头没有再问,变得些许澄澈的金陵河,流速缓了下来,也许很快就不会有人记得,它曾呼啸张狂着吞噬了多少条热血年轻的生命。
她是幸运的,韩惟也是幸运的。
秦柔眼眶有些湿润着返回帐中。
浣纱揉着眼睛“姑娘,你不会一夜未歇吧,快休息会儿,我来照顾姑爷。”
“不必,你会醉仙楼一趟,多寻些人给各位大人和兵士们做些饭食,这事发突然,又去城百里,想来这两天他们都没吃好。”
“哎,我这就骑马回去,姑娘你也好好歇歇,公子尚睡着呢,姑娘不用担心。”
*
秦柔宿夜未歇,不知什么时候,轻轻歪在韩惟身边睡了过去。
睁眼时,似有谁告诉她是在韩惟新置的府邸中,意识模糊间有人为她送药,轻轻拭过她额间的汗珠。
许是淋了雨,着了寒,秦柔觉得自己浑身总是在轻抖。
自师傅医过她的病后,许久未再次病得如此疲累。
可虽累,却也许就未心间如此踏实,这榻很柔软,这房中的香味很安心。
索性彻底放松自己,安睡过去。
“公子,陈姑娘说要……求见少奶奶。”
常叔递给韩惟递给帕子,一边觑着韩惟的神色。
“那老奴去请陈姑娘回去歇息……”
韩惟轻轻给睡梦中的秦柔拭了拭汗,压低声音,眉间却蹙了蹙
“算了,我去。”
韩惟给秦柔掖好被子,起身向厢房外走去,只是脚下又停了停“她可知,阿柔身份?”
“公子,少奶奶的身份和您的关系,在这金陵城中,出了少奶奶身边的浣纱姑娘,只老奴一人知道,少奶奶既然有意隐瞒,老奴可不敢妄自将姑娘的身份告知他人。”
韩惟点点头“暂且……先这样,姜家的人尚未清理干净,以免给她更多麻烦。”
常叔点点头。
“那日阿柔寻我追到金陵大坝,丝竹可一直跟着?”
“少爷放心,自那次您说有人试图袭击少奶奶,丝竹便开始寸步不离跟着少奶奶,丝竹说,若当时少奶奶欲做糊涂事,他舍了命也要救少奶奶,幸好,您及时回来了。”
韩惟望向睡梦中的秦柔,那日她在雨中,一双眼睛哀求似的望向他,却又满是惊喜委屈。
他跳下河中救人的那一刻不及想那么多,可当他在河中意识几乎要消失殆尽时,他眼前只是她的那一双眼睛,盈盈向他笑,委屈地向他哭,甚至绝望地注视着他。
他这一世,曾经一个人摔进了泥泞,无所顾忌,无所希冀,终于,他还是有不舍,有眷恋。
好在,他们来日方长。
韩惟推开门,晨光落在他的发他的指尖,落在他身后的地面,映出修长坚定的身影。
阶下的少女看着迎光而立的青年,似青松,似玉竹,似明月,皎皎不落凡尘。
少女的声音惊喜却微微颤抖“大人……您这几天辛苦了,雪凝特地给您炖了燕窝粥。”
韩惟收回视线,踏步下了阶,眼神片刻没有落在阶下翘首候着的娇柔少女身上。
"大人…… “雪凝只是想谢谢您救了我的兄长。"
“不必。”
“大人,这粥,是我家姑娘早起就为大人亲手熬的。”
见韩惟径直从身边越过,少女身边的丫头明显急迫。
“听常叔说,你是来看望秦姑娘的?”韩惟终于停下步子,音色中察觉不出情绪。
少女听他戳破自己拙劣的谎言,不禁脸色稍稍泛红,抬头看他,只好讷讷道“雪凝……雪凝确实是来探望秦姑娘的……”
韩惟回头看她一眼,视线颇为压迫“秦姑娘身子尚未大好,见不得这许多人,看望就不必了,粥……也不必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