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拙言小心翼翼地看了林岁晓兄弟一眼后,瞬间松了口气,低声嘟囔道:“还好,还好,年轻人,扛得住事!”
林晔亭白了他一眼。
赵拙言只当没看见,热情道:“唉,妹夫,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啊,跟我说说,我好歹比你早来十多年,在这块地头上更熟不是。”
林晔亭随口跟他说了自己要建房的打算。
赵拙言听了,撇嘴嗤笑道:“我家这么多屋子还不够你们住啊?你要建个几进的宅子?还真打算一辈子都呆在北疆了?林伯盛,这天下是个什么样情形,我就不信你没瞧出来?”
林晔亭没好气道:“就算只在北疆呆半年,我也不乐意日日都跟你呆在一处。”
赵拙言有些委屈道:“妹夫,你真无情,这才刚吃了我媳妇煮的羊肉锅子呢,扭头就嫌弃我们夫妻招待不周了。”
“……”
这话真是没法接了,林岁晚觉得祖父气得都快要动手了。
借住在外祖父家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这一天天的,就跟渡劫一样!
赵拙言很是得意,只是那嘴角还没来得及翘起来呢,就被正堂外的吵闹哭骂声给打落了下去。
赵华莹一脸盛怒,指白瑞荷鼻尖臭骂道:“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阿娘即便和离归家,也依然是百年世家扬州滕氏之女,何时轮得到你这么个贱婢同情了!”
白瑞荷眼里泪光点点,缩在林绍年身后,委屈哀泣道:“妾身不过是见姐姐实在伤怀,才好心出言宽慰几句罢了,姐姐不领情就算了,又何必这般贬低折辱妾身,呜呜呜……”
林绍年闻言,也忍不住轻责道:“莹莹,你确实太过敏感了一些。”
“相公,连你也要嫌弃怪罪我了么?”
赵华莹眼里露出几分凄凉,同样哭得梨花带雨道:“若没有她教养出那般自私自利的好女儿,我们夫妻如今还好好的在盛京城里过着富贵日子呢!咱们一家落到如今这般境地都是被谁连累的,相公难道就忘了么?”
林绍年软着语气安慰道:“我、我没怪罪你,你也是无辜的。”
赵华莹有钱,林绍年是知道的,毕竟他平时也帮着挥霍了不少,只是从来没多问而已。
想到豪掷千金的生活不复存在,夫妻俩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
周红英母子被他们哭得一愣一愣的。
赵拙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拉着林晔亭的胳膊就院门外跑,急急催促道:“妹夫,快快,走!我跟你一起去村长家里问问,看能不能今日就帮你们划一块宅基地出来,最好明日就动工建房,后日就上梁盖瓦,大后日你们就搬出去!”
第39章
正月抄家, 二月流放,三月到达枣花村。
连绵起伏的云霄山脉好似通天的屏障,既拦住了北上的贼匪, 也挡住了南下的雨水。
山南是一个气候,山北又是另一个气候。
清澈的河水在礁石上击打着欢快的乐章, 翠绿的柳在随风摇摆,五彩的蝶在花间起舞。
比起高城外的赤地千里,这里却一片生机勃勃。
赵拙言拽着林晔亭沿着河边慢悠悠地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走。
林岁晚跟在后边,好奇地一会儿蹲着瞧瞧鱼,一会儿又跑去数数鸭。
林岁晓和林岁午一左一右地护在她身边,防止她跌跌撞撞地踩空掉下了河去。
河边良田成片,大多都已经翻整好了, 只等晾晒些时候,便能播种。
春耕农忙第一阶段算是过去了,不过人丁少, 劳力不够的人家却还是不能歇息。
林晔亭看着不远处一家老小齐上阵。
男子似牛马一样拉着犁,妇人在后边吃力地扶着。
头发斑驳的老人和半大的小子挥着锄头将翻来开来的土拍碎推平。
就连只有自家小孙女那般大小的小姑娘也在帮着挑拣土里的石块草根。
林晔亭移开了目光,扭头问赵拙言道:“你刚被贬谪流放那会儿,婉娘恰好在扬州为岳母侍疾, 我又刚好被派去了凉州剿匪,你一个人到了北疆是怎么生活下来的,真去开荒种地了?”
赵拙言摆手道:“我哪儿会种地啊,别一锄头把自个脚指头给铲下来就是万幸了!妹夫,你太小瞧人了不是,想我满腹经纶, 诗画造诣皆是不凡,就算不去种地, 还能真饿死了不成?”
林晔亭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瞧,瞧得赵拙言先绷不住。
他也不装了,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流放之初的经历:“我一开始在兴和县书铺里找了个抄书活计,不过那书铺掌柜给的钱少,事还多!我抄了半个月就没抄了,最后迫于生计,只能将我早年珍藏的安南子的《五牛图》给卖了,勉强算是渡过了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