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膝盖与地板摩擦,带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失去支撑,邢舟跪在地上。
还没感受到膝盖处火辣辣的感觉,胃部倏地发出的剧痛先一步麻木了他的神经,麻木疲倦的感觉进一步席卷他的大脑。
还未等到大脑电波向外发出求救信息,意识率先溃不成军。
接着一声闷响。
他瘫软在地上。
随着眼睛费力撑开的一条缝,崭亮白炽灯光直直刺向人眼。
酸涩骤然在眼神经处弥漫,邢舟不由得频繁的眨了几下眼,伴随着眨眼频率的增快,生理性泪水自单边眼眶滑落,无声浸入枕头里。
仪器鸣响声音尖锐,陪床医生严肃的声音响起,其中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醒了呐。”
等酸涩的感觉散去些,邢舟才得以将一双眼全睁开。
入眼先是满目的白,追随者医生的声音,他缓慢转移视线。
“既然醒了,那就看一下这份检查结果,目前你的情况有些复杂,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通知你的家属......”“不必——”邢舟启唇,本是要坚决拒绝的话音却因为身体上的痛楚变得苍白。话末,他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倒吸了口气。
医生也坳不过一个态度坚决的病人,只好先放软自己的态度。
在医生的描述中,邢舟才知道了自己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他因为急性胃穿孔突发休克,独自晕倒在包厢里,后来被酒店的清扫工发现,火急火燎地打了急救电话,将他送进了医院。
面前戴副眼镜的年轻医生并没有因为邢舟淡然的回应态度而终止话题,而是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多亏了那个清扫工人机灵,知道第一时间拨打急救电话,要不是他,你知道......”“陈屹礼。”邢舟再次开口打断年轻医生的话,“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家人。”
陈屹礼是他高中时的舍友,两人关系还不错,但两人却不在同一所大学。陈屹礼高考发挥超长,考上了迎春市最好的大学,就读于医学院,毕业后在迎春市医院就业。
邢舟看向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曾经的这个同窗。
尽管两人大学期间并没有保持频繁的联系。
但男孩子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巧妙。有时候刻意地去维持反倒矫情,任它自然发展却能长远。
“好好好,不告诉,我不管,不多嘴。”
陈屹礼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字里行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病房内迎来一瞬间的寂静。
寂静很快被掀过,陈屹礼抬头打量了眼输液瓶内所剩不多的液体,转而又凝着邢舟瘦削的下颌,闷闷开口:“倒是你,怎么混成这幅模样了?高中时你的意气风发,大家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怎么就混成这幅模样了——对啊,我怎么就混成这幅模样了?
邢舟扪心自问,思绪逐渐飘远。
毕业后,他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之中,长久地无法在梦魔掌下脱身。
为了缓解这种痛苦,他决定尝试转移注意力。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他便着了迷一般地沉浸在工作上,日复一日地为了应酬,出入在各种高档酒店、酒馆,酒精灌入喉咙的量随着应酬的次数愈发增多。
可事实上,他并不需要在工作上如此拼命,他已经拥有了绝大多数人无法超越的优渥生活质量,与其说他这么频繁应酬是为了努力赚钱提升自己,倒不如说他是以应酬为借口,借酒精麻痹自己,沉沦在这种日夜颠倒的糜烂中。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对酒精的依赖也一发不可收拾地加深。
他在暗无天日的世界堕落,沉沦为酒精的奴隶。
但伴随着这种自损性恶习的行程,他身体状况也在以无法挽回的速度直线下坠。
慢慢地,他开始厌倦一切食物的气味,进食量因此变得微乎其微;他时常忍受着腹痛入睡;又时常感受着身体上清晰的痛苦大汗漓淋地惊醒。
可他对这些异常症状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上心。
有时他会心血来潮地找一家小诊所,开上几次药,但也只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现在,他成功把自己做作进了医院。
“活该!邢舟,你真是活该!”
陈屹礼愤愤不平的咒骂将邢舟思绪拉回。
他努力牵扯出个笑容,转而对上眼前身穿白大褂那人的视线,却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泄露出多少苍白。
陈屹立见到他这幅鬼样子,心底恨得直痒痒,但最终却又不能如何他。
鼻尖萦绕的酒气又不安分地作祟,三番五次发散在空气里。
他又想到刚才自己问起邢舟胃病的原因,结果那人薄唇轻启,不知是身体难受还是无所谓,轻描淡写地只吐出四个字——“喝酒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