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人相劝,王韬却不肯放过面前这两个冒犯他的人,正想着要如何折磨,忽听得身后不知是谁颤着声说了一句,“是河阳王……”
“成策,你闯了大祸!”
欢笑声戛然而止。
夜还未及深,叶上已带了轻薄露水,杨宝珠快步走过中庭,凉意侵湿了鞋袜,她却丝毫不在意,步履仍频,朝杨琢居所而去。
院外便已听见管弦同伎乐欢笑声,杨宝珠脚步微顿,而后更有力地踏进院子。
檐下杨琢的妻子钱氏正在抹眼泪,杨宝珠厌弃地望着她这只会啼哭的长嫂,抓着钱氏的手,强硬地拖着她进了屋子。
屋内一片乌烟瘴气,杨宝珠忍着不适,怒喝:“都滚!”
管弦歌舞一时俱停下来,满屋姬妾伎乐都愕然望着这闯进来的凶神,并不动作。
杨琢虽被扰了兴,但来人是杨宝珠,他也没有气,只是摆摆手,无声赶人走。
满屋子人一下子退了干净,只留一地狼藉并一个颓废潦倒的杨琢,杨宝珠头疼欲裂。
杨琢摇摇晃晃站起来,笑着问:“我妹妹怎么生这样大的气?谁惹了你?”
因景林苑之事,杨琢被杨圻勒令向孟绍同孟冲赔礼,他去了,在席上只闷头喝酒,一言不发,回来后便就是这样一副醉生梦死模样,连院子的门也没再出过。
杨宝珠对她这个兄长简直失望。
“阿兄,外面已闹破了天了!你又是在做什么!”
杨琢打了个酒嗝,笑道:“外面怎么样,与我何干?横竖我丢光了颜面,再没有脸见人了。”
“王叔现下在府上,他那个废物儿子把河阳王伤了,如今押在大牢里,陛下盛怒,下了旨要问斩,王叔来求父亲,一众叔伯尽在,阿兄不去为父亲分忧,却在这里发疯!”杨宝珠一脚踢翻长几,杯盘散落一地。
杨琢那泡在酒里的脑袋蓦地醒了,跌撞着要往外去,结果脑袋醒了,身子还没及醒,脚软到站也站不住,幸好孙清快步上前伸手扶了一把才不至摔了。钱氏如此贴心备至,杨琢嘴里却没有一个谢字,甚至连瞧妻子一眼都不曾,于是杨琢走后,钱氏又捏着帕子哭起来。
杨宝珠顶瞧不上她这样,但顾念着毕竟是长嫂,因而也出声劝,“阿嫂,你总是哭,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想想法子,叫阿兄眼里有你,总这样不成个体统。你们夫妻一体,休戚相关的,但凡阿兄有什么不对的,你还是得劝诫他往正途上引。”说完便自顾走,再不瞧钱氏一眼,只留下钱氏一人垂泪。
湛君在河阳王府内某一处房屋内来回快步走动,心烦意乱到差点被熏炉绊倒。
孟冲即使昏死过去,手还是攥着湛君的手不放,拽也拽不出来,实在没办法,河阳王府里的长史只得连湛君一并带上了马车。
入了王府,医者行了针才将湛君的手救了出来,因孟冲攥的太紧,血流不通,整只手都泛着青黑色,半点知觉也无,整个王府的人都围着孟冲转,将她晾在一旁无人问津,她手都自行回转了,长史才想起她这个人来,抽空叫人将她安置了。说是安置,也不过是找间屋子关着她,仍是一样的无人过问,使她心急如焚,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离了此地。
恍惚间听见窗扉轻响,湛君唯恐是幻想,停下静听,又响了两下,湛君才欢欣鼓舞,飞快过去开了窗。
元衍一张可亲的脸映入眼帘,湛君看着他,一时哭一时笑,最后哭哭笑笑,一头撞上元衍胸膛,手搭他两肩抱住了他,哭诉道:“你怎么才来?我快要吓死了!”
可亲不过是湛君的臆想,她在这地方,惶恐不知如何自处,甫见了一个熟悉的人,便觉着这张她认识的脸实在可亲可爱,哪怕这张脸铁青着,她也不觉得可怖。
两人隔着一道窗,元衍任她抱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讲,他这样久了,湛君终于察觉出不对来,仰头看他,讪讪道:“你怎么了呀……”
元衍低头审视她良久,咬牙切齿说出一句:“我怎么了?我要给你气死了!”
元衍靠在窗上,抱着臂,目光错也不错地看着湛君,直看的湛君身上像披了层霜。
湛君受不了了,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瞪着元衍,道:“我等着你救我出苦海,却想不到你原是是来折磨我的,既如此的话,你走好了!”
元衍一下子到她跟前,快到简直吓了她一跳。元衍单手拽着她前襟狠地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冷冰冰的目光紧盯着她,叫她生出了自己是他手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鹅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