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见他舀了个圆子到嘴里,小口的咀嚼,知道时机成熟,慢慢举起了手里的石子……
杨宝珠一路跟着元衍入内,嘴不停歇,尽管元衍只是简单的点头或微笑,她也乐此不疲。
几人穿过长长的廊道,杨宝珠还说着话,她的侍女彩雀在一旁惊奇道:“沙门也能入酒肆吗?”杨宝珠不过分神一瞥,发现元衍已大踏步朝那小沙门过去了。
识清眼睛哭的肿了,戴着幕篱怕看不清,索性摘了,目不转睛盯着树上的湛君,心提着,怕她掉下来。
元衍顺着识清专注的目光,毫不费力便看到了树上站着的湛君。
圆子嚼着太烫,孟冲怪自己没有多等一会儿,皱着眉硬嚼,两排牙愈发用力,他专心致志,不妨一声破天巨响在耳边炸开,孟冲凛神去看,长几上摆着的插花瓷瓶炸开来,碎片散落一地。
孟冲心跳有如擂鼓,好一会儿才平息,还想着,幸好只是瓶子碎了……渐渐的他觉得不对,抬手在下巴上抹了一把,颤抖的手上满是血,疼痛这时才后知后觉攻击了他,他扶着桌子,哇一声呕出来,食物残渣混着血水,血还在流。
湛君瞧着眼前的景象,心满意足。出掉了一口恶气,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她急于逃离此地,自恃技艺高超,攥住脚下枝子,自信一跳,将自己挂在枝子上,想着再跳一下,就能落到地上去,不可谓胆子不大。
识清吓得从地上爬起来,元衍双瞳紧缩,在她双手松开的一刹那怒喝:“云澈!”
湛君脚沾了地,听着那一声喝,吓得手没撑住,身子往前扑,摔了个狗啃泥,丢了大脸。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吓旁人,更有旁人吓她,湛君正瞪圆了眼瞧仇人是哪个,忽然听见头顶窗牗晃震,这一瞬间她心跳停滞,抬头验证,果然如她所想,有人探窗而出,垂目与她对视。
第29章
做坏事被苦主抓了个现行, 实在没有更倒霉的,天网恢恢,还是落到旁人头上痛快, 若网住的是自己,那可不大美妙。湛君先骂元衍又坏她好事, 而后便转去想应对之策——事已做下,怕倒是不怕, 只恐带累旁人,为今之计,先离了此处为上。既打定主意,湛君一刻不耽误, 拔腿就跑, 只留背影给人。
元衍是关心则乱,怕人出事, 一时克制不住, 喊完便后悔。
杨宝珠见元衍同这美貌女子相识, 且情分似乎非同一般, 面上不显, 心下却微妙。
元衍心中一番计量, 觉得此刻湛君安危为重,旁的倒可以先不计较, 正欲去追, 却见孟冲跑下楼, 竟是要往湛君离去方向追去,元衍当即喊一声殿下, 孟冲便朝他看了过来。
待看清孟冲形容,元衍惊了一惊。他是个极慧之人, 一番联想便已将事情猜透了七八分,懊恼没指派个稳妥的人把人看住,叫她闯出这样的大祸!真是小看了他。
孟冲咬到腮肉,咬的颇重,但因心里记挂着旁的事,疼也不觉着,只是血止不住,顺着下巴流,很是骇人。
元衍施礼问候,“殿下。”杨宝珠亦追随行礼,识清则瑟瑟不敢抬头。
孟冲声音有些含混,“我说听着熟悉,果真是二郎。”又向杨宝珠颔首示意。
元衍因问道:“殿下是怎么了?”孟冲又抹了一把血,笑着说,“我不小心咬到,见笑了。”他这般轻描淡写,倒与元衍设想不同。既已知罪魁祸首,却是一副不予追究的架势,一反常态,叫人心中甚是疑怪,不免做一些设想。
在场诸人,各怀心事,于是一时无话。
孟冲匆匆离去后,杨宝珠按耐不住,率先发问:“二郎入揽月楼,怕不是为河阳王吧?”
元衍笑道:“宝珠此话何意?”
杨宝珠恨他这个笑,此刻也恨他这个人,冷笑道:“二郎何必明知故问。”
元衍收了笑,“宝珠你是想从我这里听到些什么呢?”
杨宝珠深吸一口气,因有人在,尚要维持体面,还算平静,问:“是谁?”
元衍并不隐瞒,“算是我心爱之人。”
杨宝珠有如被利剑穿胸,喘不过气来,“你!你怎么能!怎么可以?”
元衍神态语气皆平淡,“怎么不可以呢,宝珠。”
杨宝珠趔趄两步,凄然喊了一声二郎,千种万种,尽在这一声里了。
元衍一副不忍神情,叹一口气,“宝珠,今日你寻我,我原是不想同你出来的,只是怕你伤心难过,那日话已说的清楚,你我有缘无分,若误了你,我心难安,如今你知道了也好,自此之后,绝了念想,于你于我,也算是件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