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跟上去,嘴里解释:“是真的很忙,长辈要去拜访,旧友宴请也不能不去,应对倒不难,只是实在分身乏术。”
“你这样说,我还得谢你的看重,真是荣幸,简直感恩戴德!”
实在是不知好歹,元衍无奈道:“只忙这一阵,总不会一直忙。”
湛君收整卧榻,不听他讲话。
元衍说,“你不理我,是连你那朋友的消息也一并不听了吗?”
湛君原本跪在榻上,听得此言,立马转身看他,双眼明亮,手里还攥着枕头。
元衍简直要叹气了。
识清给人搀出来,湛君看到她第一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好好的一个人,成了这副模样。
识清犯了大错,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幸,真慈堂日后必不能再去。方倩亲自过问此事,另寻了寮房安置她,叫她好生休养,暂不必做事。
识清一副将死之人的枯槁模样,她十四岁,受这样的哭。
湛君哭得停不下来。
识清倒是一直在笑,还安慰湛君,“我好好的,有一条命在,你不要哭了。”她还想和湛君讲悄悄话,只是她现在这样子,尽力讲还发不出声来,倒是杞人忧天,自己都笑出声来了。
湛君抬起头惊讶地看她。
识清尽力在讲:“我觉得佛祖有保佑我,他们把我关起来后,我就跪在地上,面向西方,向佛祖祷告,倘若我撑得下来,日后我一定会虔心侍奉佛祖,然后我每天睡醒,身边都会有食物和水,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能叫我活下来。”识清眼里亮着光,神情虔诚,“佛祖是真实存在的,将死之时,混沌间我见到了佛祖的真身,金光万丈……”
湛君皱着眉说:“哪里来的什么佛祖,我找人救的你。”
“啊?”
第28章
湛君戴着幕篱, 走在北市往西市的路上,兴高采烈,身后跟着无精打采的识清。她还在怪湛君前些天无情打破她的幻想, 使她失去了往后的支撑,她的心飘摇着, 没有着落。
湛君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从来是不信什么神佛的,不过是没了法子的人,绝境之中给自己的安慰罢了。”识清因此不愿意再跟湛君讲话。过了四五日,识清修养了差不多, 湛君按捺不住, 要求识清陪她一道出去玩。识清赌气不愿意跟湛君出去,湛君说, “前些天只要想到你在受苦, 我做什么都没心思, 现下你没了事, 我还不能出去松缓些?我当时就想, 要是你没事, 一定要你跟我一块出去,已经算我一个心愿了, 再说了, 你难道就不想出去玩吗?”识清沉默了一会儿, 松了口。
识清低着头跟着湛君走,忽然砰地一下撞上了湛君后背, 两个人一齐呼出声来。识清正要问怎么回事,湛君指了一处问她, “你看,那是不是那个谁?”
“谁啊?”识清皱着眉去看,看清楚了,一下子精神了。
不远处站着的,正是河阳王孟冲。
识清怕得要死,拉着湛君的胳膊,“走,我们快走。”
“走?为什么要走?”湛君反过来拉住识清的胳膊,“我给你出气!”
识清人吓傻了,她实在不敢想,那可是河阳王,要怎么出气?好不容易留下的命,别再又送出去,于是哀求着湛君走,可在识清的哀求里,湛君非但没有松动,反而更加坚定了。
“仇人路窄,我非出了这口气不可。”
在一阵轻声呼唤中,元衍收回目光,脸上带了笑,低头看身侧的杨宝珠。
杨宝珠微抿了唇,强笑着:“二郎,方才是看到什么了吗?同你说话都不理会。”
“没什么,只是好像看到了河阳王。”
“河阳王?”
“进了揽月楼。”
杨宝珠语气闲闲,“这有什么稀奇,除了同人宴饮,想来河阳王也没有旁的事做。”
元衍报以一笑。
孟冲做什么事,元衍并不在意,只是湛君进了揽月楼,他却不能不管。
“走了这样久,怕是宝珠你也累了,既到了这里,不如也一道去。”
杨宝珠自是没有不应允的。
孟冲方临窗坐下,惊觉丢了玉佩,赶紧打发颂明去找。颂明心有顾虑,不肯离了他主子。孟冲喝道:“青天白日,我能有什么事?那玉佩是我想要阿兄割爱给我的,丢了要怎么交代?还不快去!”颂明没有法子,只得领命,出了阁间,沉声告诫外头侍奉的人,“小心伺候,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这人忙声应是,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