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过的时候,鲤儿就在她的身边,但是她实在太难过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因此并没有差觉到。
直到鲤儿哭出声音来,她才清醒了。
她很慌,抓着鲤儿的双肩问:“鲤儿怎么哭了?”
“姑姑,我好没有用……”
“这又从何说起?”
湛君给他擦眼泪,才擦掉,他又哭出来。
“姑姑已经这样难了,我却什么都做不好,看不好弟弟,叫姑姑更难过,我真是没有用……”
湛君为了哄孩子,她使自己笑,还要笑的轻松愉悦,“姑姑没有难过啊,弟弟不是好好的,没有事的……而且这哪里是你的错?难道你叫他去水边?还是你亲手把他推进了水里?都不是,对不对?那就不是你的错,别多想,也不要哭了,你这样哭,姑姑本来不难过的,但是看你这样伤心,姑姑岂会不跟你一起伤心?”
于是鲤儿便逼着自己不再哭,他抽噎着和姑姑说话。
“……弟弟他不高兴,他怎么会高兴?可是我太困了……弟弟就要我去睡,我说我不睡,我陪他,他就说和我一起睡,可是只有我睡了……我醒来找不到他,元姑母就告诉了我……怎么不是我的错?那天晚上我还对他说,我会保护他,叫他不要害怕……”
他太过于自责和懊悔,眼泪无法不汹涌,他痛哭着,而且真的感受到了痛。
湛君比他更痛,她抱紧他,“真的不怪鲤儿,不怪你……怎么能怪你呢?”
湛君也感到她的世界摇摇欲坠了。
第159章
元泽等他的大兄。
他站在甬道中, 一副孱弱的姿态。
严行来元府拜见的当天,元泽出发往昌林去,严行给元府带回了噩耗, 这样重大的事,元府用了鹰, 在驿站截住了元泽。
元泽在驿站换马,接到了信, 他看了,先是听不到声音,而后又是他的心跳和呼吸震耳欲聋,他当即就要回家里去, 他要亲自问严行, 他是什么人?他怎么敢把那样的消息带回家里去?他一定要亲自质问他,他怎么敢?他跳上马, 急冲冲要往家里返, 可是马才扬起蹄, 他就从马上跌了下来。
仆从们慌忙扶起了他, 他踉跄着站了起来。
那正是落日时候, 满天的红霞, 血一样的颜色。
他喷出的那口血,先与天际融为一体, 而后溅落尘泥。
他是躺在马车上被人送回了元府, 一路他都没有醒。
他知道家中已是一团乱, 所以他没有去见父母,只是回到自己的住处, 喝罢药便睡下。
他绝不能使自己再有差池,他的家人承受不起这样的悲痛。
他睡很久, 醒来就喝药。
喝完了,侍从同他讲起他沉睡时家中发生的事,讲到元凌的落水,讲到府外的风言风语。
元泽感到他咽下去的那些药似乎在他身体里沸腾了,于是他又将它们呕出来,同时还呕出来血。
一阵杂乱的慌乱。
元泽几乎失去了支撑他的精气。
□□的痛苦并不能使他至此等地步,精神上的折磨才叫他不能招架。
他想过是敌军狡诈,也想过可能是有无耻之徒投敌出卖了他的二兄,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大兄。
他们是兄弟……
这样残忍的事……
元泽没有办法接受。
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元承出现在元泽的视线中。
他完全是他父亲的影子,不仅身量十分接近,容貌也是极似,温和儒雅的气质更是一脉相承,单看外在,他确实很像一位长兄。
他的确是家中的长子,然而他有他的隐痛。
元泽迎了上去,他不能等待,快步走也不可以,他跑上去。
“阿兄。”
他只喊了这一声,接着便沉默了。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可是怎么能问得出口呢?他难道要问,是大兄你害死了二兄吗?是吗?
元承回以宽和的笑。
很多年了,自从他来到咸安,他总是这副表情。他以这副姿态对待所有人。
“幼猊,你怎么回事?”元承皱起了眉头,“衣裳折着倒罢了,怎么还光着头?什么样子?走到街上去,人还以为你疯了。”
“阿兄……”
元承变得正色了,“幼猊,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事来寻阿兄,直说便是,难道对我也有顾虑?”
他真的完全是长兄的样子。
元泽的心当真要泣血了。
他们是至亲的兄弟啊!
“阿兄……”他流下眼泪来,“真是你么?”
元承的眉蹙得更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