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鹓雏回来!快回来!”
湛君也要去追,下了榻要穿鞋,眼神不经意间扫过鲤儿,忽地就顿住了。
鲤儿还呆站着,一副极忧虑的神色。
湛君一连唤了数声,鲤儿才回了神,喊了一声姑姑。
“鲤儿,在想什么?”
鲤儿偷偷看了一眼元衍,随即低下头,很是难以启齿的模样。
元衍好奇起来,道:“难道还有不能说的话?”
鲤儿嗫嚅了半天,终于讲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是想着,弟弟有……有父亲,还有叔伯,我、我没有,只有自己……要是、要是姑父也欺负姑姑……我该怎么办呢?”说完他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姑父。
湛君还不知要如何应答,元衍嗤地一声笑出来。
他笑的很是真心,极可亲的模样,朝鲤儿招手,“过来,姑父告诉你怎么办。”
“哦,好。”
鲤儿小跑过去。
“鲤儿待姑姑真是好。”元衍摸着鲤儿的头,笑着赞许。
鲤儿听了正要笑,眼前可亲的姑父却忽然变了脸。
“别以为姑父疼你你就能乱说话!你在我眼里同你弟弟没什么两样,再胡言乱语我就打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敢了!姑父饶了我吧!”
听完了讨饶的话,元衍哼了一声,松开了两个指头。
鲤儿捂住发疼的半张脸扑到姑姑的怀里。
湛君仔细验看了鲤儿的嘴角,确认了没什么事才放下了心,而后怒瞪了眼,转过头喝道:“他两个无论哪一个你再敢动一下!我一定不放过你!”
红日西沉时候,吴缜走到了长春坊。
一路慢行,见故里如旧,心中几多感慨。
“可是大郎!”
这声音似是熟悉,吴缜蓦地抬起了头。
“果然是大郎!我虽然已是老眼昏花了,可大郎我却是不会认错的!”
吴缜定睛看去,见一须发皆白的拄杖老者,正是他父亲当年的好友。
吴缜连忙上前行礼,笑着喊了一声林伯,又问安。
林伯流下两颗浑浊的眼泪,他抬起手在两边腮上擦了擦,“大郎,真想不到我还能再见着你。”
这样的话,便是吴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样答。
“当初劝你,怎样也不肯听,一定要往严州去,我同你家相交四十年,你家有什么亲我全清楚,我怎么不知道你在严州有什么亲戚呢?非要去,人荒马乱,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三郎呢?可还好么?我真是日夜挂念着你们兄弟!只恨我是老骨头!护不住你们,不能和你们同去!大郎啊,这次回来可千万别再走了!使君要当皇上了!咱们咸安可要成国都了!旁的地方哪能比得了?”
“劳林伯挂念,我们都好,阿讷也回了家的,晚些叫他去拜见林伯,他可长大了,已娶亲了……”
暮色四合时,吴缜踏进了长春坊的家。
他停在院中,看屋内荧荧的灯火。
阿茵跑出来,喊道:“果然是阿兄!阿兄快来,饭才摆上呢!”
吴缜抬起脚,笑着说:“这就来了。”
吴缜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不停地给对方夹菜,无奈地笑了笑,搁下了筷子,他说:“你们两个记着,见了邻里,要是问起,要答你们已在严州过了礼,但因为亲友皆不在,所以只是草率行事,这次回来正是因为要宴宾客操办,莫要说错话。”
吴讷很是不以为意,“阿兄你如今是越发啰嗦了,听了几十遍的话,难道还会忘?”
吴缜笑道:“你记着就好。”又说:“还是紧着办,挑一个最近的好日子,我明日便去请张嫂。”
阿茵听了很高兴,但因为羞涩,低了头不敢抬起,只拿筷子一下一下戳碗里的粟饭。
吴讷道:“阿茵你先出去,我有话同阿兄讲。”
阿茵本就很听吴讷的话,又是如今这样的情状,吴讷的话还没讲完,她就已经丢了筷子跑了出去。
吴缜对弟弟道:“听一听你讲的话,语气至少要好一些,不要因为阿茵心爱你就欺负她。”
吴讷对此不作理会,只道:“阿兄,我不会成亲的。”
吴缜勃然变色,可是顾念到外头阿茵,他只能尽力压低了声音,“你胡说什么!”
吴讷不为所动,“我哪里胡说?阿兄为长,本来就该是阿兄先成亲,哪有弟弟在兄长前头的?阿兄,这事没得商量,如果你不成亲,那么我也不会。”
吴缜怔住了。
“阿兄,我说过,你没有我不行,现在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