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不敢想。
一时再没心思做任何事。
匆匆同吴缜告别,马车上搂紧了两个孩子。
鲤儿还在为那乞儿担忧,“那个人看着快要死了。”
元凌看向表兄,“世上每天都有人死。”
鲤儿顿了下,然后说:“如果他们死在我面前,那么我也会为他们难过的。”
元凌就道:“那你可真是多愁善感。”语气很有些嘲弄。
“不要说了……”湛君捂着心口,几乎是哀求了。
她看起来很痛苦,元凌和鲤儿都吓了一跳,忙抓着湛君的胳膊问怎么了。
“……我没事。”湛君哑着声音道。
“姑姑带药了吗?”鲤儿急声问。
得了鲤儿的提醒,湛君也觉得很有吃药的必要,于是慌忙拿出药瓶来,倒出一丸吞下。鲤儿又急忙倒水给她喝。
湛君吃药后犯起了困,还在马车上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还是在车上,两个孩子也都还在手边,正安静睡着。
湛君睡得身上酸痛不已,头也重的很,且内里绢衣也叫汗打湿了,整个人难受得厉害,又躺着缓了一会,她才慢腾腾起来,轻声唤两个孩子。
鲤儿很快就醒了,坐起来揉着眼睛喊了一声姑姑,元凌却叫不醒,仍皱着脸睡。
鲤儿打了个哈欠,对湛君道:“姑姑,弟弟睡的晚,还是先别叫他吧。”
湛君于是没再叫元凌,抱着他下了马车。
仆从早在等候,迎上前要从湛君手里接元凌,湛君侧身避开,那仆从便收回了手臂,躬身引湛君入内。
一路颠簸回到住处,元凌仍旧未醒。
湛君热出许多汗,夏日炎炎实难忍受,遂将元凌放在榻上,拿了衣裳到浴房洗浴。
洗完一身清爽,湛君心情好了些,又换了水叫鲤儿也去洗,自己则坐在榻上给元凌打扇。
其实屋里搁了足够的冰,打扇倒不必要,珍贵的只是母亲的心。
等到鲤儿也洗完出来,元凌却还在睡着。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瞧着有些苦痛之色。
鲤儿走到榻前,问:“弟弟还没醒么?”
湛君也蹙起了眉,伸手探了探元凌后颈,摸到一片湿腻。
且热得有些反常。
湛君于是又去贴他额头,也热的很。
鲤儿在一旁看得忐忑,“姑姑,怎么了呀?”
湛君没急着回答,而是翻过元凌手腕诊起了脉。
鲤儿看着,不敢再出声,唯恐打扰。
“弟弟怕是病了。”收回了手指,湛君转过脸对鲤儿道。
鲤儿大吃一惊,“怎么会!”
“也未必是。”湛君安慰他:“就算是真的病了,也不过是寒热,吃了药,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鲤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完,湛君又道:“只是鲤儿你得到别处暂时住着了,你体弱,别叫弟弟过了病气给你。”
鲤儿连忙点头,“好,我会顾好自己的,姑姑安心照看弟弟就好。”
“姑姑知道了。”湛君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们鲤儿真是好乖。”
姑侄话罢,湛君便找来人托付了鲤儿。待送了鲤儿出去,湛君又回到屋里,寻了笔墨笺纸,榻边坐下,一面元凌额头,一面斟酌着写药方。
湛君会一些医术。
她早年也曾跟着吴缜学过医,吴缜的医术很好,也能算得上是个好老师,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到底太短,她除了能辨认几味药材之外并没学到什么东西。她的医术其实是从姜掩那里学来的。
姜掩接走湛君之后,再没有像先前那般拘束她,他每次出门都想带上湛君,可是湛君总是拒绝。被蛇咬了之后,看见草绳都害怕。为此,姜掩便以游医需要人协助为由,要湛君与榻同去,湛君推脱不得,只能应下,自此各个村落里跑,跑了足有一月,后来再不跑了,湛君又拾起了医书,跟在姜掩身后认真学了起来。
学了多年,也还算有些成效。
跑了那一个月,乡里人尽皆知璧山上住着一位神医,医术高明品德出众,因此常有贫苦人家前去寻医问药。姜掩不是时时都在璧山,而有些人则是远道而来,靠着两条腿,路上要走好多天,要是无功而返,未免残忍。于是湛君渐渐大了胆量,方子开过药也配过,至今也还未曾听到她医死过人的传言。
想来她也不算学艺不精。
可以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