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得见杜郎,实是欣喜。”湛君微笑道,“只是些微小事,怎好烦扰杜郎?杜郎劳苦,既得了闲,合该好好修养一番生息才是。”
“若少些福分,只怕也不能与殿下同游,殿下可千万给臣些脸面才是。”杜擎嬉皮笑脸地行礼,“殿下放心,我若不是个妥善人,此等美差断落不到我头上,这淳安城各处我已然谙熟,有我在旁,定不使诸位费心劳力。再者,殿下玉叶金柯,孩子们又小,皆是娇贵人,要是给一些没长眼的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这话触动了湛君心弦,繁杂地确实易生不测,两个孩子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如此有劳杜郎。”湛君颔首致意。
杜擎叙了礼,笑道:“淳安自古繁华,可堪游赏之地甚众,今日不若先去南市,离得近,且那里多杂卖,什么飞禽猫犬、书籍玩好、粥饭点心以及时果脯腊,小孩子定然喜欢,酒店也有几家,饭食很不错,有一道瓠叶羹,叫人赞不绝口,人既在此地,若不一尝,实可引为终身憾事!”
杜擎讲这许多话,元凌倒无甚反应,鲤儿在湛君手里的那只手却动了一下,湛君偏头看过去,见他果然目不转睛盯着杜擎,面带向往。
兰溪是很贫苦的地方。
心里针刀割似的疼,湛君攥紧了鲤儿的手,笑着对杜擎道:“好,我们就去那里。”
“那还请殿下先带着孩子们回车上去。”
“不必了,人多只怕难行,不妨步行,不是讲离得近?”湛君左右都低头看了,问:“好不好呀?”
“好!”鲤儿先答,点了好几下头。
元凌不说话,指头勾着湛君腰上的系带玩,湛君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请杜擎引路。
待进了城,只走了不多远,湛君便显现出惊叹来。
天下乱了许久,严州又才经了战事,这淳安城竟繁华得很,处处呈现一种安居乐业的晏然之态。
怪也。
疑惑讲给杜擎听,杜擎答:“起先倒是也慌乱过,毕竟交兵会死人,再坏些,围了城,撑不了多久就得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惨矣!您家那位横行天下,赵硕既败,梁素又哪还能有气数?他是个聪明人,百姓面前走一遭,再捶地大哭一番,投降便不再是怯懦,是仁慈,多好!您说是不是?”
原是如此,自然是好。
湛君点了点头。
杜擎笑起来,点了点元凌,“倒也不能讲鹓雏同殿下您没相像的地方,依我看,两位这关键时候跳出来添柴加火的性子可真是像极了!殿下您是不知道,那日梁素遣使来递降书,二郎才看到一半,元府的书信便送到了……那可真是热闹极了!您家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怜子,谁都知道的,怕他真丢下这边去找儿子,那时候的局势,怎么离得了人?于是一个个轮番地劝,有那么两位都要以死进谏了……讲真心话,怎么不怕呢?他要是真走了,军心摇动,局势要如何变化,是真没定论,可要是不去找,他怎么坐得住?就这么一个孩子,要什么给什么,万一真出了事,要人怎么办?”
“他也是真有魄力,当夜就带着那么几个人进了城,直到梁素府上,梁素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给绑起来关了,连带着梁素几个心腹,全分地方关了,好在第二天就收着刘先生的信。”杜擎摊了摊手,“真就什么都不管了,全丢给我,我能怎么办?一日日的熬,提心吊胆,就怕哪天梦里叫人砍了脑袋!而且做梦也只怕都在理事,更叫人心酸了……又不能不睡,那么多事!真是呕心沥血!”
湛君沉默了许久,对元凌道:“以后再不能乱跑了,知道了吗?”
元凌低着头不说话。
湛君轻轻地摸了摸他头发。
杜擎这时候道:“快瞧,咱们到了!”
南市果然是个热闹地方,到处人山人海,湛君攥紧了两只手,唯恐两个孩子一个不小心丢了。
杜擎调笑道:“咱们带着人呢,万不会有事,殿下大可松泛些。”
湛君可不敢松懈,这句话只当没听着,手攥得更紧。
鲤儿忽然指着一处高声道:“姑姑快看!那儿好多狸奴!”
湛君顺着看过去,果然见一箱箧里堆着五六只幼猫,有一只正伸爪子打哈欠。
“鲤儿想要?”
鲤儿没说话,仰起的笑脸上,一双眼睛亮晶晶。
湛君就带着两个孩子过去。
见鲤儿蹲在箱箧前,元凌也蹲过去,不多时两个人就争论起这群花色几乎全然一样的小东西到底哪个最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