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仰躺在榻上,轻风吹动纱幔,拂过她张着的无神的眼。
元衍从外头进来。
湛君听见了声音,但是没有动弹。
“头还疼么?她们说你不肯叫医工瞧。”元衍在榻上坐下,手背分别在湛君两边脸上轻轻抚过。
湛君仍是一双无神的眼睛,“先生走了吗?”
“走了,他被你伤了心,不肯留下,怎么劝都没有用。”
“他留下的话迟早会知道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到时候他一定不会叫我留在这里。”她看元衍,“我是为着你才抛弃了他。”
元衍自己是很快慰的,可是知道她现在一定不怎么安乐,于是惆怅起来。
“我现时要做些什么才能叫你高兴呢?你告诉我。”
湛君笑了下,手指点了点身侧,“过来陪我躺一会儿吧。”
元衍上了榻,把人抱起来叠在身上,搂紧了,修长白皙的手一下一下捋她散落下来的乌黑头发,叹道:
“你这么乖,我真是欢喜。”
何止欢喜,简直宽慰。
想要的都得到,暂且未得到的也是触手可及。
他的人生合该如此。
湛君当夜生起病来,病得倒不重,只是人难受得厉害,元衍日夜不离守着照顾。
病到第五日,湛君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元衍松了一口气,他是有事做的人,四日不出门已是极限。
一番仔细叮嘱后,湛君交给渔歌照料,元衍匆匆忙忙出了门。
渔歌自然是妥帖人,可是湛君非没好,反而病得更重了,榻上躺着,药都快吃不下去。
渔歌心中叫苦不迭,跪地向元衍请罪。
元衍却没责怪她,他心里清楚湛君的病到底由何而来。
他存了愧疚,再不出去,贴身照顾湛君,有事也只在住处处理。
湛君前后病了一个月,她自己自是不必多说,元衍并一众使女也跟着清减了不少。
她好了,一群人皆是如释重负。
这一日清晨,元衍正伺候湛君朝食,渔歌端了一碗汤膳,药材味极重,湛君闻了,立即嫌恶地偏过了头,连正在吃的这碗也坚决不再用了。
元衍哄不好,只好叫渔歌快把那药膳端下去,手里的也搁下,说:“既然不舒服,那就先不吃了。”
湛君终于扭过了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他:“先生如今在哪里?”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元衍懵了一下。
他自然有叫人密切关注姜掩的动态,只是近来焦头烂额,这事便没着意,姜掩如今在哪里他属实是不知道。
招来人问,来人汗如雨下,道早十天前就禀报过。原来姜掩出了安州界后便失了踪迹,现今自是下落不明。
姜掩自然有些隐匿功夫在身,不然孟恺何以十数年遍寻不得?
元衍大怒,人前狠狠发作了一番,最后低声同湛君保证一定给她寻到人。
湛君并不言语。
饭罢,元衍要出去,湛君叫住他。
“你把他抱来给我瞧瞧吧。”
鲤儿早叫姜掩走了,眼下能抱来给她瞧的只有元凌。
这下元衍愣的更长久了些。
元凌一直是方艾在养,心肝肉似的疼,一时半刻也离不得。
“怎么突然就想起看孩子?先前不是都不问,我看怕是她自己都早忘了她已做了母亲吧!”
方艾手里转着鼗,头抬也未抬。
小榻上的元凌一双明亮的眼,兴趣盎然地盯着正发声的东西,张着没有牙的小嘴格格地笑,不停踢动手脚。
元衍看着他,心软的像夏日午后时候浅滩上的河水。
方艾笑的不见眼,“我们鹓雏喜欢这个?这么开心!”
“她要见就给她看嘛,哪有不叫母亲见自己孩子的?”元希容在一旁道。
方艾闻言盯了她一眼,“想看她怎么不自己来?这孩子才多大?她难道比小孩子还娇弱?这么狠的心!”
“这还真不好讲。”元希容皱起了眉,“病了一个多月,才好呢,真不如小孩子也说不定。”
元衍不爱讲废话,弯身把元凌从小榻上抱了起来,笑道:“晚些再交还母亲,她现在算不上好,怕是顾不了小孩子。”说罢直接抱着元凌走了。
“你!”
一掌拍在矮几上,方艾义愤填膺,“如今眼里是愈发没有我了!”
元希容没理会这句话,站起身行了个礼就要告退。
“我看你也一样!”方艾咬着牙道:“这个家是好不了了!”
“是啊,我眼里如今全是母亲你的好孙儿,一会儿看不见他我心里就不舒缓,我现下要去二兄处,母亲可要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