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了。
元衍再一次见到了湛君,他的心上人。
他的全副真心。
“过往从密……”
“只要她欢欣,任她在谁的怀里……”
笑话。
元衍嗤地笑了。
他好整以暇地站了,脸上是和悦的浅笑,揶揄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看来你不懂待客之道。”
其实这模样才是早前世人眼中的他,风神高迈,温恭直谅。
可是湛君见识过他的本性。
她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
元衍又问:“真不请我进去吗?”
她不说话,神色也还算平静,只是扣在门扇上的双手在不停颤抖。
他这样子,叫她害怕。
事已到了头上,一味害怕半点用也没有。
湛君强迫自己冷静。
“我对不起他什么?”
“没有,从来都是他的错。”
她盯着元衍的脸看,竟真的渐渐平定下来。
“你怎么会来?”
“我不能来?”问完他就笑了,微微颔首,自行答道:“也是,你都费尽心思跑了,自然是不愿意再见到我。”听语气颇有些落寞之意。
他好像真是一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这使湛君心生希冀。
“听说你府上去了刺客。”
“嗯?这是在关心我?”
湛君并不否认,她点头,道:“我当时想,一定是有人向你寻仇,想着刺客既然能脱身,必然很有些本领,你定多凶少吉?思及此,就在这两扇后,我痛到喘不过气,几乎要呕出血来。”略顿了顿,她说:“见你无恙,我心甚慰。”
元衍神色微动。
“那天晚上没有和你说假话,我是真的不希望你死,直到今日,哪怕此刻,我对你仍有真心。”
这一刻元衍几乎原谅了她。
可是她又说,“但我们不会一起了,我们不能。”
元衍昂起头,向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你我死仇,今生不能和解,你自成你的大业去吧。”
“倘若是旁人,我也肯舍了一条命向其寻仇,可仇人是你,我既不愿,也……做不到……我实在是个懦弱的人,不孝不悌,反道败德……”
她是当真如此觉得,并为自己的不堪流下眼泪。
“我们孤儿寡妇,不欲与君矛盾相向,所求不过安然而已,来日归于山野,自当遥祝万年无极。”
“望君感念昔日恩情,莫施为难,风流云散,一别如雨,于君于我,皆为大善。”
元衍垂下视线,低声道:“公主真是宽宏大量。”
湛君举袖将眼泪擦去,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有万种哀愁。
“咱们就这样吧。”
她这样说。
元衍轻轻搓了搓手指。
“你还是要离开我。”声音没有起伏。
湛君阖目颔首,眼泪坠落。
“你还是信旁人的话,觉得我害死你父兄,所以你恨我,不愿意同我共度相守,对么?”
他声调缓缓,“我可以再讲一遍,河阳王是太子所杀,他是死在自己亲兄长的手里,非我之过。太子想做皇帝,所以杀了他父亲心中份量最重的七弟,不但可以制造一场混乱趁机翦除元杨二氏,还可以除掉他继位路上的最大变数,一样是儿子,谁不会嫉恨河阳王呢?太子殿下实在是好谋略,只是未免太小瞧人,他欲做执棋人,谁要给他做棋子呢?你要我怎么办?引颈待戮吗?何况我又哪里知道那是你兄长?”
湛君勾掉眼尾泪珠,轻声讲:“你知道的话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吗?那你要如何践阼御极?等我父亲死了传位于你?或者禅让?你愿意?我只是很容易被你骗,并非愚蠢。你只会庆幸你知得晚,因为这样你会觉得在我的面前有了可以被原谅的理由。”
她只能苦笑。
“我们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们太不一样了,我爱你,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宁愿当初断了腿,也绝不下青云山一步!”
元衍平静的脸上没有表情,好似只是很随意的一问:“所以你是要与我义断恩绝?”
“是,我是该与你这般。”
“可是我不愿意,怎么办?”他脱去了方才温和敦厚的皮,笑的恶劣:“我想要的东西怎么能不是我的?殿下如此姿容,榻上的样子又那么叫人喜欢,我怎么舍得放手?我只要想到你在旁的什么人左右,同他讲从前与我说过的话,与他做和我做过的事,我就气到想杀人呢。”他探舌点了点下唇,“不杀你,只杀别人,怎么会杀你?谁不知道我最爱你?我只是会教你怎么学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