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将他仔细看了,笑道:“我的心也不是只芝麻大小,未必真要你的命,你好歹讲两句求饶的话。”
李雍目眦欲裂,像是承受了莫大的羞辱,怒道:“我恨不得与你累世为仇雠,便是化作厉鬼,也定要你血债血偿,要我向你讨饶,简直妄想!”
李雍是真的恨他,话讲的刚劲有力,掷地有金石之声,简直是在骂。
元衍听了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仍是笑着:“你倒是好气节,看来传言非虚,太尉教养你实在尽心,比之杨琢那平庸无能之辈,你才更像他的儿子。”又道,“方才见到是你还真惊讶,我还以为你早死了,还颇为扼腕,杨琢连你都敢动,可见是没脑子到了一定地步,更可笑的是你竟然还没死。”说到这里元衍忍不住叹气,“他实在也太废物了些。”
“不许你诋毁我兄长!”
“诋毁?你说诋毁?杨琢,气量狭小之人,如今谁还不知道?他自己无能,不得太尉青眼,于是嫉恨得太尉看重而且才能远高于他的你,你李家满门几乎尽为杨氏而死,他却为了一己私欲要置你于死地,谁听了不寒心呢?可叹太尉尸骨未寒,亲兄弟自相鱼肉,他日史笔落笔,不知要如何写?你还不知道吧?杨琢前夜里死了,韩齐割了他的人头,装盒子里送给了谢维。”
李雍蓦地睁大了眼,神色几番变幻,最后都变作无边的茫然,像个迷途的不知该怎么办的孩子。
元衍继续说给他听,“韩齐不但弑主,还大开城门,你知道那晚有多少人还在睡梦里就被砍掉了头吗?杨氏几十年基业,一夕辄毁。那些随着太尉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竟是这般的死法,韩齐倒是风光无限,如今正随谢维追剿余孽,哪有比他更好用的刀呢?”
李雍已然痛到麻木了。
他知道杨琢不喜欢甚至厌恶他,但他对杨琢却有几分真情,只是因为杨琢是他最崇敬的姑父的儿子,他甘愿同他的父辈那般为杨琢而死,所以哪怕杨琢要杀他,他也并不怨恨,离开奉州时也希望杨琢日后能过的好,却不想世事无常,杨琢竟先他而去,他为表兄痛心,更是为姑父,还有那些叔伯,每个都认得他,看着他长大……
韩齐!韩齐!!!
心海里泛起滔天恨意。
看着李雍变得狰狞的脸,元衍心里是满意的。
“听说你书读的很好,该通晓大义才是,你报仇不该来找我,我哪里算是你的仇人呢?咱们哪里来的深仇大恨?宝珠的死,我也觉着遗憾,可是那天你也在,你应该清楚,开始我并不想将你们怎么样,好声好气劝你们走,是她不肯,要杀了我,我错在何处?难道拒绝了她的爱就该死吗?没有任她杀就是我的错吗?讲讲道理,是她要杀我在先,我反击并不损道义。”
李雍其实认同这段话,如果杨宝珠不来杀人,那她确实也不会被杀。这样看来,果真如他所说,错不在她,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是你该死!你利用她!你利用她的爱!把她当垫脚石,是你怂恿她做下那些事!明明是你狼子野心,却把她推到前头!你如了意,骂名却尽由她背负,你干干净净,日后还有好前程!她呢!她已经那样求你了,你答应她又怎么样?不过是给她一个立足之地,她甚至愿意给你做妾,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要,只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她那么好,难道还委屈了你吗?你应了她,她就不会死……”
吼完这些话,李雍已经泪流满面,整个人都在抖,肌肤不时撞上剑锋,血细细碎碎地流。
元衍怕他撞个大的,默默将剑拿远了一点。
“你还真是高尚……我不接受她的爱,你难道不该高兴吗?”
元衍看着他,眼神古怪,心中微妙。
“只要她欢欣,任她在谁的怀里,她的快乐可以使我心满意足地度过余生。”
元衍不由得皱眉。
真是荒谬,如果爱一个人,怎么能够容忍她不属于自己?就是要占有,要掠夺,要她的全部,要谁也不能染指。
两个人忽然一齐失魂落魄起来。
此地偏远,守卫也不常来,但到底是元府的地方,好声好气说话倒不会如何,高声呼喝却不一样。
守卫们匆匆来到,见状纷纷拔剑,围了这方寸之地。
剑既在元衍手中,局面尚在控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