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红回头看了看着急的孙头头和任天真,沉静如冰的表情软化下来,叹了口气:“俗语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你们报警,警察最多也就是调解,萌萌是个病孩子,你觉得警察会相信你对萌萌比她父母对她更负责?”孙头头:“事实就是这样!那个许教授,爱面子甚过爱孩子,他觉得有萌萌这样的小孩是他的羞耻!他们夫妻俩,并不是从心里爱萌萌!”杨小红语带怜悯:“你从心里爱萌萌,你把心掏出来给警察看吧!”孙头头和任天真哑口无言。杨小红抱起热好的盐袋往外走:“做通她父母的工作,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杨小红离开之后,茶水间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饮水机自动加热的声音。孙头头:“天真,我觉得肉背卡说得对,萌萌的爸妈我们至少要攻破一个口,他们俩只要有一个人松口,萌萌就能出来了。这样,你去求助你爸吧,让他去找许结,当初许结就是来找你爸帮的忙,他的话可能管用。我去找杜采仪,我觉得她和许结不一样,她的心会软。我恐吓她一下。万一萌萌有个三长两短……”任天真:“我不能找我爸,我和我爸没法沟通。我一张口就是错。”孙头头:“那找你妈。”任天真幽幽地看看孙头头:“你觉得我为萌萌的事儿找我妈,我妈会帮我吗?”孙头头:“那那那,那你找你阿公,让他给你爸施加压力。”任天真:“我觉得,你去找我爸更合适。”孙头头:“这是你老婆!你叫我去找你爸?合着你谈个恋爱全要靠我的努力?这不行,你必须得承担一部分责任。”任天真:“我要帮萌萌不是因为我喜欢她,不是私情。”孙头头不相信地看着任天真:“那是为什么?”任天真:“你不懂。”孙头头并没有听懂,任天真也无意再多说:“虽然不懂,按你说的行动!”
任新正看着窗外花台上移植到新师承班来的喜迎门,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番茄这会儿枝繁叶茂,硕果累累,眼角都是喜悦,忍不住拿个喷壶想喷,想了想,又放下了。孙头头冲进来:“师父,救命!十万火急!”任新正头也不回:“虽说‘病宜速救,要须临事不惑’。你这风风火火的,下盘不稳,怎去救命?”孙头头:“萌萌!萌萌被囚禁了!”任新正转头一笑:“是天真让你来的吧?”孙头头点头。任新正:“你老被他当枪使。他想把萌萌弄出来,他自己不来找我。”孙头头:“不是不是!我和他去萌萌家了,萌萌尖叫凄厉!感觉彻底疯了。她爸妈……我感觉萌萌之所以疯,是她爹妈逼的。”任新正:“你这话,到底有多少夸张成分?”孙头头:“句句为实。”任新正:“不信。”孙头头:“我如果骗你,我就一辈子当不上掌门人。”任新正:“你还不如发誓一辈子吃不上肉,更有可信度。”
孙头头忽然很严肃:“不可以拿体统开玩笑。如果当掌门就不能吃肉,我愿意一辈子吃素。这两件事不能放在一起比。”任新正:“咦?你不是本来不想当吗?现在忽然就想了?”孙头头一本正经:“这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事。不可儿戏。”任新正看着孙头头认真的神情,忽然心生敬意:“好。我跟你去。孙掌门带路!”
杜采仪看到找上门来的任天真不发一言,径自往里走。任天真连忙跟上:“杜老师!萌萌是你的女儿,你真的忍心看着她枯萎吗?你能不能把她交给我,我会善待她,治好她!”杜采仪肯定地答:“你治不好她。”任天真:“我可以的。她跟我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非常好。”杜采仪:“那是假象。我的女儿,我知道。她会伪装。”任天真吃惊:“您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小孩?”杜采仪带着任天真走进一间小展室,问:“你看到了什么?”任天真愣了一下,环顾四周,暖白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十来幅画儿,有水彩、油画,以及彩铅画,都用色大胆,充满想象力,让人看着就觉得雀跃。展室正中放置着一幅大幅油画,画面全黑,但是近看就能看到粗粝的笔刷和不知道叠了多少层颜色的凹凸不平,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把墙面的快乐都吸干净了。
任天真指着那幅黑色的画:“为什么要把这些放在这里,本来多开心的房间啊。”杜采仪:“这些都是萌萌的画儿。”任天真认真地看着墙上的画儿,每幅画儿上都在很显眼的位置写着一个数字。杜采仪:“这是她快两岁时,第一次玩蜡笔,就这么坐在地毯上,笑得口水淌了一下巴,糊了她面前那一小块墙纸,后来我们搬家,我就把这块墙纸带着,我一直记得她那个没牙也没眼的笑脸。”任天真站在中间那幅黑色的画儿前面:“这幅是什么时候的?”杜采仪:“你们遇到她之前不久。她的画画老师推荐她参加ARC和FAC的比赛,这是她交的作品。她的老师看到这幅画儿时感受跟我们一样,彻骨的寒,所以赶紧联系了我们。”任天真:“她盖住了什么?”杜采仪:“我以前很想知道,但现在,我不确定。我不确定知道真相之后我能不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