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拙蕴放下举在眼前的东西,慢慢按在心口的位置。极其用力,有种要将那盒子按入心口,藏入心间的错觉。
那是个万花筒,不知道沈小公子费了多么大的功夫,让万花筒里转动变化出四季之景。
他的禾禾,这次送了他春夏秋冬。
世间的一切,能送与不能送的,好像都被禾禾送入了他的手中。
*
沈小公子不开心。
但沈小公子不打算沉郁其中。
他觉得人总要往好处想,无法改变的事实勇敢接受就好!
万一有转机,一切都是意外之喜!
于是沈小公子继续发展他的大业,完成他临跑路前的几项工作!
沈禾满京城溜达,视察他的产业,同时积极打听钱庄兑换银通的事情。
各家的钱庄不一定开满全国,不同钱庄之间还不一定人彼此的凭证,沈禾得好好考量后再做决定。
他满街视察,忙得不可开交。
戚厌病被他亲哥押着,不得已参与了春闱,好在有柳小表哥跟郑同学作陪,不算太惨。
四月初,万物新生,满地茸茸绿色。
沈禾得知隋云行回京了。
沈禾兴高采烈,马上让人送信,问人什么时候有空,约出来玩。
对方很爽快,让人回他,两日后见。
沈禾摩拳擦掌,对拉隋云行出戚乐咏阵营势在必得!
他就不信了,费劲心思笼络那么久,还有哥搞不定的人?
两日后,隋云行上门来。
他带着福州特产,几包茶叶,还有许多零碎东西。
沈禾喜滋滋收下,虽然他不爱喝茶,但是情谊他领了!
为了回报隋云行惦记着他的情谊,沈公子大手一挥,带着隋云行去他京城中的几处铺子晃荡。
沈禾说:“最近新出了许多玩意儿,你要是有什么看上的,随便拿,不必客气!”
说罢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险些忘了,这是我寻人为你写的担保信,找的是我幼时在太学里的闵先生,闵先生现如今不在太学中教学生,否则我带你去见他,他虽然为人严格,但很惜才,想必会很喜欢你,帮你入太学,根本无需什么担保。”
少年嗓音清脆快活,待人好的时候,满心满肺的为人着想,眼眸赤诚。
隋云行接过沈禾给的信封,垂眸瞧着上面的字迹,轻声说:“大恩不言谢,隋某收小公子扶助量多,日后若有小公子用得上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
隋云行是个文弱书生,虽说柳峥很有书卷气息,却比隋云行多了份贵气与世家公子经年养出的疏淡沉稳。
隋云行身上没有这些。
他身形单薄瘦削,常年肤色苍白,好似随便来人给他两拳,他马上就能倒地一命呜呼。
这种文弱与病气,让沈禾偶尔会担忧他是不是营养不良,在京城中没有饭吃。毕竟这么短的功夫,隋云行可能还没能混到戚乐咏身边谋士的地位,他若是好文人面子,不愿受太多亲人帮助,在京城节俭行事也不是没有受饿的可能。
他期间还绕着圈子,带隋云行跟他去看大夫。
结果大夫说隋云行没什么大病。
沈禾只好当人家天生这样的体质样貌,不再细究。
现在文弱的书生垂着消瘦苍白的面庞,用他的嗓音轻轻说一些沉重的如誓言般的许诺,弄得沈禾有些手足无措,还有点儿内疚与心虚。
他小声说:“不必,不必,举手之劳,都是朋友。”
他可是抱着点利用心思交朋友的,忽然这样郑重 ,会让他觉得良心不安。
沈禾扣扣自己的手指,抓了两下后,想到戚拙蕴老是说他,抓手指的手慢慢放下,改为扣自己袖口的针线:“好了,你要是觉得我的恩情很重,那日后入朝为官后,就好好为百姓做事,就当帮我那份一起,行善积德了。”
沈禾在铺子里摆着的架子之间转悠,心想,坏了,哥拉拢这么久,竟然没想好让人离戚乐咏远点的说辞!
这不就大意了!!
快想想该怎么说!
说戚乐咏不是个好东西,让他以后绕着戚乐咏走?
太生硬了吧,隋云行亲戚在戚乐咏手底下做事这样的消息,他不可能不知道,在隋云行跟前说这种话合适吗?
沈禾想的头大,在心里编理由,编的眼神涣散。
全然未能注意,他身后跟着的青年视线落在他身上,唇角微微牵动着,眸底带着歉意与挣扎,好似要将什么话说出口,又在理智与感情拉扯中,被反复压回喉中。
隋云行跟在沈禾身后,好一会儿后,眸中挣扎之色褪去,变成一种沉甸甸的情绪,再无其他。
他唤沈禾:“小公子。”
沈禾回头,脑子里的说辞正编出个雏形,被陡然打断,神情一片空白茫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