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凡心”四个字还未说完,长宁回过神来。
长宁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骤然升腾的情绪,淡淡地道:“没有。”
一个下界的皇帝罢了,并不值得长宁惦念。
沈寐这个名字,连被长宁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长宁随即起身,凝神感受了一下.体内灵力,抬手一唤,云服加身,长袍曳地。
仙气蒸蒸之时,长宁身形一晃,移形出了大殿。
按仙界规则,仙尊历劫归来,当前往云清宫,仙帝的居所复命。
长宁初初归位,脑海中历劫的记忆犹在,对仙界之事有些模糊,因而不曾使用术法,自出了大殿后,脚步便慢了下来。
一路上,遇到许多仙兵,纷纷行礼,“仙尊。”
昔日在下界,身为卫芜僮之时,他被困于深宫,纵然是见过他人恭敬的神色,可那都是碍于下界皇帝,那些人畏惧罢了。
如今,这些仙兵面上的尊敬全然不似作伪,只是因为,他是长宁仙尊。
思及此,长宁心中复杂的情绪总算消褪了许多。
长宁一一扫过那些仙兵,微微颔首。
耳畔传来仙兵们诧异的声音。
“都道长宁仙尊性子恬淡,原是如此平易近人的吗?”
“那是自然,长宁仙尊虽居于尊位,但从不以尊位压人,仙尊历劫之前还曾于云清宫之下,传道会之上温声细语,循循善诱,那才叫平易近人呢!”
“是不是百年前那场传道会?我那时听过片刻,令我醍醐灌顶,实在是受益匪浅!长宁仙尊不愧是大道第一人!”
仙兵们或崇敬或夸赞的话语此起彼伏。
即便是离得远了,以长宁的灵力,依旧听得分明。
长宁唇角淡淡地勾了勾,片刻后又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当真是被凡尘记忆困扰了,这些赞扬之言自己听了数千年,从前淡然,如今,也应淡然才是。
思绪间,眼前路障变幻,云雾层层重叠,转眼,一个偌大的宫殿出现在天际顶端。
一眼望不到尽头。
悠然清脆的钟声响起,在半空中荡开涟漪。
“是长宁在此吗?”虚空中传来一道温和又不失庄重的声音。
长宁抬眼望了望那座宫殿,云雾缭绕间显出牌匾:云清宫。
长宁定了定神,道:“是我。仙帝,可允一见?”
话音未落,长宁听得一声轻笑。
宫殿由远及近,瞬息之间,长宁被术法带至云清宫中。
只见那宫中宽阔无比,主位往下,云阶数级,沿路的仙兵盔甲加身,手持擎天戟,分列两行。
“长宁。”仙帝述钦一身华服,自主位上起身,道:“你回来了。”
长宁稍稍躬身行礼,“长宁历劫归来,复命有迟,劳仙帝记挂。”
“不要紧。”述钦施展术法轻移,下一瞬便到了长宁眼前。
他轻托着长宁行礼的手,缓缓触碰到腕间,轻握着,将人往主位的方向带。
长宁神情一顿。
不知为何,莫名的,长宁竟觉着述钦身上有种亲切感。
这亲切感来得怪异,并非君与臣,也并非好友,似是……相处了许久的亲人。
长宁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这数千年来与述钦见面的场景,算不上频繁,但约莫是融洽的。
从前,述钦好似也会这样待他。
用凡尘的话说,便是仙帝爱民如子。
大抵……长宁偏开视线,只是错觉吧。
述钦拉着长宁在主位之下的长椅坐下,又唤仙侍端来两杯清茶,道:“长宁此次凡尘一遭,可有何感悟?”
长宁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指尖紧扣着茶杯边缘,灵力波动,神色却淡淡,道:“从前次次历劫,仙帝都会这般问我,我的回答,与从前一样。”
“永川洗去凡尘浊气,我并无记忆,自然……也没有感悟。”
“是么?”述钦不着痕迹地驱散身前属于长宁的灵力,一张清秀的脸缓缓笑了起来,“倒是本帝多此一问了。”
“不过……”述钦执起茶杯,饮了一口,视线一偏,道:“本帝近日听司命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想与长宁言说。长宁可知,下界如今的皇帝是何人?”
长宁指尖一滞。
杯中的茶晃了晃。
述钦不错眼地瞧着长宁,将长宁的反应尽收眼底,又道:“是本帝疏忽了,长宁既然不记得凡尘事,自然对下界之事不甚清晰。”
“这样吧,本帝便与长宁仔细讲讲。”
“说是,这下界的皇帝唤作沈寐。沈寐手段残忍,夺嫡弑兄,身负诸多血债,按命簿所写,他本该于皓历四十年,神志萎靡,病重而死。奇怪的是,在长宁你归位之时,他便疯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