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外空气清新,仍有行人不时走过,四处可闻隐约放啸而歌的声音,容棠感受着水面吹来微凉的风,终于止了咳意,抬眸稍显埋怨地睨了宿怀璟一眼,似是怪他刚刚不打招呼就喊自己。
睨完却又回答起他的问题:“然后就没关系了啊。我不喜欢李长甫,我甚至不喜欢他一家,不去佛祖面前祈求他们立马暴毙已经是我最大的功德,你难道指望我养他们全家?”
他说的很不着调,但偏偏鬼使神差的,宿怀璟却莫名觉得他好像知道自己对他们的打算,并且纵容着自己那些恶劣的想法。
四月初一,朔月不见。
容棠顺着岛上小路散步,一路慢悠悠地走过花丛,仰头望向夜幕,月被遮掩,星繁华密切,比他在现代看过的每一场夜景都要更加好看。
容棠漫不经心地说:“这世上该有报应的,否则为恶者高朋满座、为善者马革裹尸;正义者锒铛入狱、奸佞者稳坐明台……怀璟,你说哪有这个道理?”
宁宣王世子最喜欢干的事是盛一碟零嘴,拿一本话本,躺在美人榻上晒着春日午后暖融融的光,看一下午故事中的故事。
宁宣王世子第二喜欢干的事是为他刚入门的郎君添置衣服、鞋袜、书本、笔墨、砚台、环佩、香囊……最好将整个大虞能买到的东西都送给宿怀璟,明目张胆给予偏爱。
宁宣王世子第三常干的事便是在书房一坐一下午,安安静静地抄一本散着檀香的经书。
他是无欲无求的小菩萨,唯一盼着的大抵就是吃上一顿合胃口的菜肴、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撒着娇多赖一会床、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出去逛逛街。
他对生死看得极淡,又似乎格外重视。他可以毫不避讳地将‘死’挂在嘴边,也会在别人伤了自己之后还替他请大夫医治伤势。
宿怀璟知道他聪明,清楚这幅病体下束缚的是怎么一个闪闪发光、耀眼灼目的灵魂,可他从来没想到会从容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甚至来不及想,反应过来前已经伸手将那副瘦削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身体拥进了怀中。
宿怀璟将头埋在了容棠颈窝,喉结轻滚,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让我抱一会。”
湖水声悠悠,虫鸟微鸣,容棠只稍微怔了一下,便停在原地,任他抱着自己,告诉自己颈边传来的温热只是宿怀璟呼吸,而不是什么眼泪。
过了很久,又好像就一会儿,宿怀璟依旧抱着他,头颅很温顺地埋在他颈窝,没有任何动静。容棠拍了拍他胳膊,轻声唤:“怀璟。”
“嗯。”宿怀璟闷声应。
容棠说:“答应柯鸿雪吧,我想你拿第一。”
“好不好?”他将声调放软,学着宿怀璟的模样撒娇。
第27章
四月初二,折花会正式开场。
容棠前一晚宴席上只喝了半碗汤,回到小院之后宿怀璟借厨房为他煮了一碗面,两人坐在阁楼上一个吃夜宵一个下残棋,吹了半晚上的微风,等到柯鸿雪跟沐景序回来。
组队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只不过多加了一个宿怀璟。
容棠当时吃过夜宵正在消食,趴在栏杆上远望淞园夜空下的湖水和繁花,听见宿怀璟跟他们提了一个要求,神思稍稍一顿,旋即忍不住笑开。
宿怀璟说不准他们强求容棠必须时刻在场,容棠霎时间联想到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期末蹭分小组。
只不过以前都是室友蹭他的分,难得自己能蹭一蹭别人的分,配置还是大反派、男主、男主智囊团,容棠乐得清闲,非常开心。
春末转暖,他身子也难得暖和了些许,看到四个人聚在一起,就有些动歪心思,想要打四人扑克。
但容棠眼珠子刚一转,宿怀璟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以更深露重夜风寒凉为由把人赶回了房间睡觉。
双福双寿已经歇下了,容棠原也想直接睡觉,宿怀璟却很神奇地给他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倒进泡脚桶里,非让他仔仔细细地泡过脚疏散开筋络,将全身都弄得暖融融的才准上床。
从永安巷到棠华院,再到淞园,容棠养成了习惯,很听宿怀璟的话。特别今晚大反派明显情绪不太对的样子,所以容棠纵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泡了脚。宿怀璟不准他再出去吹风,自己将木桶和盆拿了出去,临走前还替他掖了掖被子,目光垂落,一言一句很是认真:“棠棠,我答应让你跟他们做朋友,但你不可以不开心。”
容棠眨了眨眼,愣了一秒钟,倏然反应过来,有些浅淡的情绪涌上心头,倏然笑开:“谢谢。”
原只是猜测,现在得到了答案,宿怀璟的确因为容棠那一瞬间本能的反应而拒绝了柯鸿雪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