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替她倒了一杯茶,温声问:“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王秀玉迟疑片刻,试探着问:“如若我与王爷分居,可会对你和怀璟造成什么影响?”
容棠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心下止不住地柔软。
王秀玉心疼儿子,他一贯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过她这份身为人母的爱屋及乌,能让她在为自己争取自由的时候,还能顺带考虑宿怀璟。
于容棠不会有任何影响,且不论他的名声本就一般,‘傻子世子’的名头挂在身上这么多年也没伤着他,王秀玉就算容明玉和离,也改变不了容棠是宁宣王嫡子、王皇后外甥的事实。
他的位置做得很稳——没人会在乎一个病秧子的父母是否和睦。
王秀玉有此一问,更多的是因为宿怀璟如今在朝为官,与容明玉抬头不见低头见,官阶又比宁宣王低,若是她得罪了容明玉,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宿怀璟。
容棠没有立即应答,却问:“母亲可是想好了?”
王秀玉有些话不方便跟容棠直说,但稍稍一想,大概也知道容明玉因为幼子出生而将正妻请出府中的举动,深深地伤害了王秀玉的心。
她挣扎一瞬,道:“王府关系繁杂,事务颇多,娘在别院过惯了清闲日子,春节回王府待了一月,甚觉疲劳。”
容棠笑了笑,问:“既然如此,为何不和离?”
王秀玉显然没做好准备,闻言眼睛都睁了睁,难以置信地望向容棠:“和离?”
容棠轻声道:“母亲与父亲二十多年夫妻,一向言规行矩、进退有度,能让您生出离开父亲身边的心思,想来已经是忍受到了极点,又何必再维系最后一点脸面情意?不如直接和离来得痛快。”
王秀玉略微有些震惊,看容棠的眼神里都透露出几分惊诧。
她沉默了很久,问:“你都不问我是何事,就劝我与你父亲和离?”
容棠反问:“母亲不是觉得疲累吗?”
王秀玉点头,容棠道:“这样就够了。”
他说:“娘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忌我与怀璟,我们早就搬出了王府,娘又何必过分担忧?”
王秀玉愣了原地,喃喃道:“原来竟是为此?”
“也不全是。”容棠说。
王秀玉看向他,表情带着些许疑惑,容棠低声道:“我总疑心父亲有一天会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到时候我若不在了,牵连了母亲,棠儿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由此才会想着劝一劝娘亲。”
王秀玉心里一震,连忙拉住他的手不许他再说,缓了很久,艰难道:“我再想想。”
容棠也不催她,但他却发现了一件事,眸光微闪。
——王秀玉并没有反驳他。
他说的算不上太含蓄,王秀玉又是个聪明人,一转念便该清楚,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来说,所谓的不可挽回,桩桩件件都写在了大理寺律法的最前面。
那是想一想都会杀头的大罪,但容棠说了出来,王秀玉并没有反驳,之所以阻拦,也不过是阻止他再说自己要死的话。
而今是庆正十一年,故人旧交大多死于这一年。
王秀玉、沐景序、李长甫……
他原以为王秀玉的死是钱氏所致,但如今想来,容明玉也不是没有可能,王秀玉几乎对他从来不设防。
容棠想到这个可能性,眼底瞬间闪过一丝寒凉,许久未算计的脑袋开始运转,思索容明玉有什么把柄,可以一击致命,却又不伤及无辜。
母子两相无言,半晌,王秀玉拉了拉他的手,岔开话题:“你与怀璟相处得可好?”
容棠稍愣了一下,从那些阴谋阳谋中剥离开来,实话实说:“很好。”
王秀玉看着他,欲言又止。
容棠疑惑:“娘想说什么?”
王秀玉:“怀璟可说过想要子嗣?”
容棠怔了两秒,旋即笑开,轻轻摇头:“未曾。”
王秀玉却还是有些担心,低声道:“怀璟嫁给你本身就是因为在姨父家过得不好,想求一个庇护而已。如今他已入朝为官,娘也听人说过,讲御史中丞宿大人如日中天,逐渐有成为陛下身边红人的趋势……”
她说着顿了顿,容棠耐心地看着她,等她后言。
王秀玉:“他毕竟身体健康,又正当青年,若是想要子嗣——”
容棠听着觉得趋势不太对,打断她:“娘想说情有可原?”
他有点害怕王秀玉真的被这个时代灌输的固有观念同化了,觉得男子要有子嗣、三心二意是正常的事。
容棠眉心轻轻蹙起,王秀玉一怔,断然反驳:“怎么会?娘是想说,你当时说他是你心上人,年少倾心,钦慕多年,这才不顾一切想求娶他回府。这本是少年慕艾之情,但若他真的想要子嗣,心念转变,你千万不要委屈自己。”